朝秦暮楚周佛海 [转帖]
□ 祝 彦 《党史文苑》 2006年第05期
周佛海(1897-1948),湖南沅陵人。此人是民国史上一个少有的“变色龙”式的人物。早年留学日本,曾积极宣传马克思主义。1920年夏天回国后,参与了上海****组织的发起和筹备工作,1921年7月出席中国****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成为中国****的创始人之一,并一度代理中央局书记。不久,回日本京都帝国大学经济系求学。1924年,在戴季陶等的拉拢下,脱离****,投靠了国民党,并成为蒋介石的亲信,历任中央军事政治学校秘书长兼政治部主任、国民党政府训练总监部政治训练处处长、江苏省政府委员兼教育厅长、国民党中央党部民众训练部长、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等职。抗战爆发后,他与汪精卫一伙组织“低调俱乐部”,鼓吹“战必败,和未必大乱”的投降主义言论,还与日本侵略者暗中勾结,进行谋求“和平”的勾当。1938年12月,周佛海先于汪精卫等逃离重庆,经河内到香港。之后,由香港潜入上海,开展卖国活动。1940年后,历任汪伪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汪伪政府警政部长、行政院副院长兼财政部长、上海市长等职,成为汪精卫伪政权中的第三号人物,沦为千夫所指的民族败类。日本投降后,他被蒋介石任命为上海行动总队总队长。后在舆论压力下被捕,于1947年被判处死刑,1948年2月28**于南京老虎桥监狱。 中共“一大”代表 1921年7月,繁华喧闹的大上海,十分燥热。一辆黄包车停在了法租界白尔路389号“博文女校”门前(今为太仓路127号),一个西装革履、颇有修养的年轻人汗涔涔地钻了出来,他就是周佛海。前不久,正在日本留学的周佛海接到通知,中国****将于7月间在上海召开第一次代表大会,希望他作为日本留学生的代表出席会议,因为恰逢暑假,周佛海决定成行。于是从日本鹿儿岛乘客船直抵上海。 博文女校规模不大,按照指示牌,周佛海径直向一栋青砖洋房走去,一面打量,一面拾级而上。整幢楼虽不大,却很整洁,红漆地板擦得锃亮,由于正值放暑假,所以寂静得很,周佛海对这里的环境尚觉满意。听到脚步声,先期到达的陈独秀的私人代表包惠僧迎了出去,一面寒暄,一面抢着接过周佛海的行李。包惠僧性格十分随和,周佛海也很健谈,两个人很快就熟稔起来。包惠僧向周佛海介绍说,参加大会的代表基本都到了,湖南来的有何叔衡、毛泽东,北京来的有张国焘、刘仁静,湖北来的有董必武、陈潭秋,上海本地的李达、李汉俊,广东来的有陈公博,山东来的有王尽美、邓恩铭,旅日代表就是你。另外,还有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和尼科尔斯基。其中,毛泽东、何叔衡、董必武、陈潭秋、王尽美、邓恩铭、刘仁静及包、周二人住在博文女校。 “张国焘也偶尔来学校住,就和我住在一间,因为在东楼,凉快些,你也搬进来吧。”包惠僧热情地邀请道。 周佛海未置可否,眼睛却盯向西楼顶头一间,从敞开的房门看,里面只是支了一张板床,空荡荡的。“那西屋谁住?”他问。“是你的老乡毛泽东,他来得早,闲不住,好像到外地考察去了。” 对于毛泽东一个人住单间,周佛海似乎表现得有点不高兴,但嘴里没有说出来,不过脸上却反应出来。聪明的包惠僧连忙解释:“那间屋是西晒,像蒸笼一样,毛先生夜间要读书,怕影响别人,所以要了那间。”周佛海不好说什么,拾起行李,径直走向西屋。 果然如包惠僧所言,那屋里暑气蒸腾,不过一盏茶的时分,他已是汗透重衫,又拾起行李准备退出去。一阵楼梯声响,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迎面走来。周佛海眯缝起眼睛,打量着来客。他本来就自恃才气,目高于顶,很少有人能容在他眼里。然而来客的风度、气势却令他折服:并非咄咄逼人,并非衣裳光鲜,对方只是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稳重,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样的自信,那样的从容不迫,稳重内敛。来人自我介绍道:“我是毛泽东,湖南来的。”一口浓烈的湖南腔让周佛海感到亲切。“我也是湖南人,现在日本留学。”周佛海连忙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啊,是洋学生,可要请教了。”毛泽东爽朗而诚恳地说。之后的一番谈话,真个是天下地下,无所不包。毛泽东的话不多,却极有创见,往往是高屋建瓴,一语中的。不知不觉间,已是日头偏西。匆匆用过晚饭,周佛海又来到西屋,毛周二人年龄相仿,乡音亲切,又都有才,志向远大,意气纵横,双方很谈得来。 夜已深了,天气仍然热得难熬,周佛海毫无倦意,只是一直坐在地上,仰望着坐在床上的毛泽东感到脖子有点发酸,不禁用手抚摸。毛泽东会意地笑了笑,从床上一跃而下,席地而坐,“既然大家有兴,不妨联床夜话,谈谈各人的经历。”谈兴正浓的周佛海自然赞成,跑回东屋取过一把折扇,正在辗转反侧的包惠僧也跟了过来,三人睡在地板上,天南地北地海侃起来。对此情景,周佛海本人作了回忆:“我和毛泽东等三四人,住在贝勒路附近的博文女学楼上。当时学生放了暑假,所以我们租住。没有床,我们都在楼板上打地铺。伙食,当然是吃包饭。在贝勒路李汉俊家,每晚开会。” 在上海开会的最后一天,会场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引起了国际代表马林的警惕。这天的会周佛海没有参加,因为他忽然肚子又痛又泻,不能出门,于是一个人在地板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同屋的毛泽东回来,才醒过来。听毛泽东说了会场上的事情,才知道出了问题。后来,会议转到嘉兴南湖一艘游船上举行。 中共“一大”最后选举产生了中央局,书记为陈独秀,组织主任为张国焘,宣传主任为李达。但是周佛海回忆说:最后一天的会上,除通过党章和党的组织外,并选举陈仲甫(独秀)为委员长,周佛海为副委员长,张国焘为组织部长,李达为宣传部长。不过这似乎不可信,不排除周佛海为提高自己地位之嫌疑。 与国民党的关系 周佛海与国民党的关系很微妙曲折。第一次改换门庭是背叛****,投靠国民党,并春风得意,官运亨通。抗战之后,第二次改换门庭,投靠日本,成为汉奸,做了汪伪政权中的第三号人物。抗战即将胜利时,又积极谋求与国民党合作,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政治上如此反复无常,实在少见。 周佛海自从出席中共“一大”返回日本继续求学后,实际上即与党组织脱离联系,对风起云涌的国内革命形势也不关心。之所以这样,主要是因为周佛海担心自己的安全,怕继续从事革命活动,会受到日本政府的迫害,影响自己的前程。另外一个原因是,戴季陶、邹鲁等国民党右派人物的极力拉拢诱惑。戴季陶与周佛海私交甚深,在1924年国民党“一大”上当选国民党中央常委兼宣传部长后,戴就写信给周佛海,以高薪邀请他回国,担任宣传部秘书。当时已是大学三年级、面临毕业的周佛海,正为自己的出路发愁,收到戴的信后,在没有完成论文答辩的情况下,就急忙返回国内,于5月抵达广州。由于得到戴季陶等的提拔重用,周佛海的个人政治“抱负”得到初步实现,而且前途越来越好,于是与****的关系日益疏远。1924年9月,中共中央将周佛海开除出党。于是,周佛海就死心塌地地投靠了国民党,并成为反共的一员干将,并因此得到蒋介石的赏识,不断升迁,最后居然做到了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成为国民党政权中枢骨干。 按理说,蒋介石和国民党对周佛海不薄,为什么抗战后他又要背叛国民党,而投靠日本和汪精卫呢? 抗战爆发后,国内各种政治派别对局势发表了不同的看法,即使在国民党内也有不同的声音。以汪精卫为首的亲日派集团,对抗战毫无信心,主张与日妥协。周佛海也是失败论的代表人物,反对发动全国性抗战,他认为战必大败,和未必大乱。于是,他成为“低调俱乐部”的一个积极分子,与汪精卫一道成为所谓“和平运动”的积极倡导者与推动者。 周是蒋介石的亲信,在助蒋反汪的斗争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周汪两人似乎是势不两立的对头。在周佛海背叛****并大骂****的时候,汪精卫对他的政治品质非常反感,斥责道:“周佛海真拆烂污,他以前是****员,现在却又攻击起****来了;他****就算了,还要来反诬,真不是东西,你们以后切不要和这种人一起做事。”对于汪的指责与嘲讽,周佛海反唇相讥:“我现在却要回敬汪说:汪精卫真拆烂污,他本是国民党的党员,现在却要做起****的工具,攻击起国民党来了。他跑到外国就算了,还要来倒戈,真不是东西,我们以后,切不要和这种人共事。”可见,周汪之间的怨恨之深。 周与汪本来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怎么走到了一起呢? 原来,宁汉合流以后,1932年1月28日,蒋汪和好合作。作为江苏省教育厅长的周佛海与行政院长汪精卫成了部属关系,对汪的指示总是很顺从遵照执行,从而深得汪的赏识,两人的关系也就亲密起来。1937年1月6日汪精卫回国时,国民党派周佛海等为代表,专程前往香港迎接汪精卫,作为蒋的亲信人物,说明周佛海与汪的关系不错。由于对日主张的一致性,周汪越走越近,最后周干脆背叛蒋介石,积极帮助汪从事投降活动。周佛海曾对友人说过:“自从脱离****后,我很不得意。我当过国民党政训处处长,当过江苏省教育厅厅长,当过国民党宣传部副部长,与国民党中统关系也深,但始终没有什么作为。因此,我决定和汪先生一道出来,从另一条道路来解决中国问题。”实际上就是为了追求自己的个人政治野心。最后,周佛海追随汪精卫到南京组织伪国民政府,在汪精卫卖国求荣的整个过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1940年3月底,汪伪政府成立,周佛海是行政院副院长、财政部长、警政部长,再加上一个中央储备银行行长,可谓位高权重了。 抗战胜利前夕,周佛海感到前途不妙,便暗中与国民党联络,寻求后路。由于他与戴笠的特殊合作,得到蒋介石的赞赏,因此在汪伪政权中那些大小汉奸为自己的前途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惟有周佛海,笃定泰山,满心欢喜。为什么? 原来,日本投降时,戴笠和杜月笙已在浙江淳安。时局变化如此之快,他们担心新四军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开进上海。只有先利用汉奸了,于是急令周佛海等汉奸力保京沪安全。戴笠派杜月笙最得力的门生、CC健将陆京士,持戴笠的亲笔信星夜来沪找周佛海。戴笠的信是这样写的:“佛海吾兄赐鉴:敌已向同盟国提出答复,愿立即停战并解除武装。在此局势急转直下之时,京沪治安之维持,甚关重要。弟已呈准,上海由兄联络各方,共同负责,而由兄主其事。请兄于此紧急艰巨之时期,对任务能秉承领袖之意志,鼎力以支持之也。今后一切,当由弟负责。专此致颂大祉。弟戴笠手上。”任命电报也随后到沪。后来,周佛海随后在受审时的自白书内写道:“8月12日,程克祥、彭寿送来戴局长(戴笠)一个电报,内载:‘委座派做上海行动总指挥,负责维持上海和沪杭沿线治安’,并指定归我指挥的部队,我便遵令就职。”当时,周的伪职主要是上海市长,于是他急着离开南京回到上海就任蒋介石委任的新职,等待重庆国民党军队的到来。 1945年8月19日晨赶回上海后,周佛海立即宣布他已奉命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上海行动总队总司令,业已成立“上海行动总司令部”,负责维持治安。由此,他摇身一变,从汉奸上海市长变成“总指挥”、“总司令”。除维持所谓治安外,周佛海还为国民党文武官员及军队提供大量伪币及物资保障。 当国民党大批人马到达上海后,周佛海失去了利用价值。9月25日,周佛海奉命结束上海行动总司令部事宜,所有警察、军队及中央储备银行等全部移交给军统。9月30日,周佛海等被押送重庆。1946年9月被押到南京。10月21日,国民政府南京高等法院第一法庭对周佛海进行公审。11月7日,法庭以“通谋敌国、图谋反抗本国”罪,判处周佛海死刑。随后,周佛海被送往南京老虎桥监狱。1947年3月,蒋介石发布特令,以“响应反正”、“戴罪图功”,“以观后效”为由,将周佛海“减为无期徒刑”,免其一死。但也许做汉奸造孽太多,1948年2月28日,周佛海病死于监狱中,结束了其变幻无常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