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清官——石瑛 [转帖] 石瑛(1879—1943),字蘅青,湖北阳新县人,晚清举人。曾长期留学欧洲,结识并追随孙中山先生从事革命活动。从20世纪20年代起,历任厅长、市长、省议长等职,为国民党内名重一时的元老级人物,是民国时期著名的“湖北三杰”之一。石瑛为官,廉洁奉公,终生安贫若素;勤政务实,所在皆有政声;而尤其使他在民国官场显得特立独行的乃是他那不阿权贵、疾恶如仇的刚烈之举。 石瑛为官刚直在民国政界是出了名的。早在任浙江建设厅长时,就曾先后两次置浙江省前主席、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张静江的情面于不顾,硬是对在他属下任职之张静江女婿的违纪行为,秉公进行了处理。当时浙江建设厅下属有一所水产学校,校长就是张静江的女婿。这年他以买鱼具为名,到日本旅游,花掉数百块大洋,回来后就去找建设厅报销,石瑛以其事先未曾得到建设厅的批准,而不予报销。张静江得知后,忙写信请石瑛手下留情,但石瑛全不理睬。不久,建设厅主管科又查出张的女婿玩弄手腕大肆侵吞公款,请示石瑛如何处理,石瑛批曰:“依法查究”,张静江为此面见石瑛为女婿求情,但石瑛却答以“公事公办”。张静江为此怀恨在心,公然扬言:“非再回浙江干一任省主席不可。”然石瑛丝毫不为所动。而这只能算是石瑛峥嵘初露,真正让人荡气回肠的是他在南京市长任上与权贵们的斗争。 1932年4月,石瑛以政绩卓著被提拔为南京市长,不料刚一上任就让蒋介石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石瑛就任之初,市财政状况极差,市政府收入不过数万元,而月需经费20万元,且市政债务高达500余万元。为了摆脱入不敷出的困境,石瑛遂决定厉行财政紧缩政策,其办法之一即是严禁显贵在市府中安插私人,以期减少行政开支。为此他在《中央日报》的广告栏里,以头号标题字样刊出《石瑛启示》,声称“辱承各方知好荐贤相助,实属无法延揽,且惭且感,统希鉴谅,恕不一一裁答。”然而没过多久,蒋介石却打电话给他,以委婉的语气说“石先生,推荐一个人给市府,你看如何?”此事若在旁人,怕是早不迭声地应承了,然而石瑛却在沉默了片刻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说:“你说的这个人我根本不了解,叫我怎好安排?”蒋介石只好作罢。 接下来到了1933年2月,石瑛因扩建中山陵园一事,又与国府主席林森发生了激烈冲突。起因是林森在主持中央会议时,以纪念孙中山逝世十周年为由,提议扩建中山陵园,添建亭榭,并要新建国府礼堂,要南京市政府辟地修建。时局动荡,国事艰难,大搞不急之务,势必给国家窘迫的财政开支带来消极影响,这是不言而喻的。然而若公然提出异议,就必然会招致“顶撞主席”和“对总理不敬”两大罪状,而影响自己的仕途,因而与会者除少数附和外,大多保持缄默,谁也不愿作杖马之鸣。这时石瑛毅然挺身而出说:“纪念总理,固然是党国大事,可是要扩建陵园,对于那些因为扩大陵园界址而被驱逐的老百姓,到哪里落脚谋生?况且,现在是何等时期,日本人的炮口就在眼前,总理倘是九泉有知,也绝对不会同意此举!”接着他又直言不讳地批评说:“昔者总理创订建国方略,着重心理建设,而以‘行知’二字为核心。主席所为,可知差矣。”这使林森非常不满,便置石瑛的坚决反对于不顾,仍是想办法通过了此提案。石瑛因此也愤而提出辞职。当时正在西南的蒋介石闻知此事后,立即致电慰留,并使林森的提案搁置。林森对此甚为愤怒,为报复石瑛,在审阅新国府委员名单时,竟将石瑛的名字一笔勾掉。 名字被从国府委员名单中划去,不啻为石瑛敲响了警钟,然而石瑛仍然不肯阿附权贵,照样我行我素,以致于发展到怒打孔祥熙。1934年初,时任行政院副院长兼财政部长的孔祥熙,在拨给南京市府的经费中,取消了铁道部的协助款12万元。于是在一次中委会议会间休息时,石瑛气冲冲地走到孔祥熙面前,面含愠色地质问原因。孔祥熙推说经费困难,这让石瑛很生气,说:“南京从一个中等城市跃为国都,增加了多少中央机关?这些机关除大官员们外,还有多少小职员要生息,要给养,孩子要受教育,你了解不了解?有多少贫民没有房子住,小孩没有书读,有多少事等着我们去做,你知道不知道?”此前石瑛在整顿南京市税务时,曾一次就征了孔祥熙几千元现洋的税,孔祥熙为此一直耿耿于怀,这时见石瑛如此说,便以讥讽地语气说:“南京市的税收不是很可观吗?”石瑛听了,不由怒火中烧道:“你别忘了南京市的全年税收尽管很好,但还不到你现有家产的百分之一!”愤怒之下,随手抓起桌上的墨盒就向孔祥熙扔了过去,然后未等人们从惊呆中清醒过来,便愤怒地拂袖而去,接着便再次提出辞职。蒋介石与汪精卫考虑到石瑛的社会声望,再三挽留,社会各界也敦请慰留,石瑛才同意留任。 对于自己孤傲、不媚流俗的性情会带来什么后果,石瑛并非不清楚,但是爱国、爱民之心使他不能坐视权贵们专权误国,因而每每怒发冲冠。一次在国民党中央常委会上,生活奢侈的考试院考试委员长、中执委邵元冲滔滔不绝地大谈整饬风纪,石瑛听了甚为反感,当即便打断邵元冲的话说:“对一些败类,确实应该大张挞伐。但是,更重要的是从我们在座的人自身做起。我们中间不是有人为自己营造宫殿式的官邸,什么委员的妻子涂脂抹粉,奇装异服,妖怪似地招摇过市吗?”邵元冲听了又自找没趣地问:“蘅青,你指哪个,发这么大的脾气?”见邵元冲明知故问,恨得石瑛张口便说:“我指的就是你!”邵元冲听了,脸上就更加挂不住了,便不满地说:“你不要骂人嘛!”没想到石瑛却更加怒火中烧,举起藤椅吼道:“我不但骂你,还要揍你呢!” 南京市成为首都后,人口骤增,石瑛要多建贫民住宅,解决穷苦市民的居住问题。然而,交通部长朱家骅却主张削减南京市的财政预算。石瑛一听便火了,当即便质问朱家骅:“交通部建得像皇宫一样,你住得舒舒服服,哪管老百姓死活,当然要削减平民住宅的预算■。”有一次行政院会议上汪精卫要免去湖北民政厅长朱怀冰的职,石瑛说:“朱怀冰干得很好,为什么要免职?”质问得汪精卫哑口无言。此外因江宁县部分划归南京市管辖一事,石瑛又同江苏省主席、四大家族之一的陈果夫发生了争执。陈果夫说:“你莫拿中央来压我。”石瑛说:“你就是把持中央的一个,还说别人拿中央压你。”毫不客气地把他的话顶了回去。
由于石瑛常常忤逆权贵,使得权贵们也对他失去了耐心,最终毫不留情地将他从市长位置上踢了出去。成为石瑛在南京市长任上与权贵较量的绝唱的,是他的抗日拒汪之举。石瑛做市长,很大程度上是行政院长汪精卫提拔的结果,然而他就职后,一切公事公办,从来不买汪氏和任何权要的账。充满爱国之情的石瑛尤其反感汪精卫的媚日行为。在一次中央会议上,汪精卫有恃无恐地大谈:“对日外交的根本方针,遵奉总理遗教,中日应携手共同发展,中日冲突惟以和平方法的正常步调去解决。”石瑛听了汪的这番谬论后,愤怒得不能自已,竟致拍案而起,大声质问汪精卫道:“东三省已沦为日本之手三年有余,南京街头流亡的东北父老,你为何视而未见?热河长城口被日军占领,驻天津的日军正加紧演习巷战,难道这些你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所谓和平方法、正常步调,解决得了的吗?”1935年,日本侵华战争一触即发,石瑛与汪精卫的斗争也达到了高潮。3月5日,南京报纸披露,日本将派《朝日新闻》访问团来南京,汪精卫为此亲自布置迎接事宜,同时打电话命令石瑛:“明天下午,市府科长以上的职员,全部到机场迎接日本贵宾。”然而石瑛放下电话,转身却神情严峻地向秘书口授指示:“明天下午,全体市府职员放假半天!”之后又立刻拟写辞呈。此次公然挑战当局的卖国政策,蒋汪之流自然不能容他了,于是毫不迟疑地批准了他的辞呈。 石瑛对丢官并不十分在意。在他而言,无论是在大学教书,还是步入政坛为官,都是为了继承孙中山先生的遗志,为了国家、人民谋利益,若不能够如此,则宁可不做官。因此在此后的岁月里,他照样对那些祸国殃民的权贵横眉冷对。抗日战争期间,石瑛在湖北建始县闲居时,一位从陪都重庆来的客人几度求见,石瑛都托病不见,其实他身体很好。那人来时,他在堂屋里踱来踱去的,就是不见。他的儿媳觉得很奇怪,就问缘故,石瑛怒气冲冲地说:“孔祥熙的人,那些王八蛋,他们还能做什么好事。”在恩施开参议会时,孔祥熙的人要求列席会议,被石瑛严加拒绝,宣布:“开的是特别会议,任何人不准参加旁听。”有一次石瑛对他的家人谈到孔祥熙说:“孔很有钱,他的钱如果拿出来,我们四亿五千万中国人,每人都可以分到两块钱。抗战这么艰苦,民众如此贫困,他就是不肯拿出钱来。”愤慨之情,溢于言表。后来石瑛赴重庆开会时,在过江的渡轮上,见孔祥熙也在船上,便故意高声向同行的人们品评起孔祥熙来。同行者连连暗示孔就在他的身后,却也佯装未听见,仍旧自个高谈阔论,并且愈谈愈起劲,把孔祥熙搞得很难堪。无奈之下,孔祥熙只好厚了脸皮,陪着笑脸走上来找石瑛搭话。也亏他识眼色,不然石瑛非把他骂到对岸不可。 1943年初,湖北省代主席、民政厅厅长兼省粮政局长的朱怀冰,在省临时参议会全体会议上作湖北省的粮政报告并接受议员的质询时,议员们纷纷揭发各地的粮政弊病及粮政局官员的腐败贪污问题。当时朱怀冰瞠目结舌,支支吾吾地无法自圆其说,竟然推卸责任说:“我实在干不下去了!我真不想当这个粮政局长,是没有办法,我才来兼这个局长的。我只能搞到这个样子……”把当时年已65岁、拖着病体强撑着坐在主席台上主持会议的省议长石瑛气得拍案大吼:“朱怀冰,谁叫你当这个粮政局长了?老百姓没叫你干,我也没有叫你干,哪个叫你干的?你干不好,为什么还要干?你害百姓!”一席话羞得朱怀冰无地自容。此乃石瑛最后一次当众抨击权贵,之后他的身体更每况愈下,同年7月,赴重庆治病,12月因病医治无效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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