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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1 10:48:13 | 显示全部楼层


清国铁腕袁世凯采访录[转帖]

1908年6月14日

托马斯·F.米拉德

北京,4月20日讯:

在西方人的眼里,长期以来代表大清国形象的,只是从四万万芸芸众生中站出来而非常突出和确定的几个人而已。正是这些人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或许能够开辟出一条道路,以迎来一个新中国的诞生。

对于关注和研究远东问题的人来说,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认真地对待这些人。大清国可能在一段时期内仍保持着名义上的主权,并且在外来列强瓜分势力范围的叫嚣声中继续下去。大清国的领土组成现在处于这样一种境况:她可以全部被分割,在日本和欧洲列强之间重新分配;或者,在公正和富于同情心的外部力量鼓励和援助下,成功地改革陈旧体制,沿着现代化的发展道路向前进,做自己民族命运的主人。然而,不管出现哪种情况,清国人本身的愿望都至关重要,而这也就引起人们对清国当代政治人物的人格和个性的关注。

袁世凯是这些人物中非常突出的一位,他也确实在这些趋向进步的高层官员中被推认为第一。虽然他步入政界已经超过30年,但只是在过去的10年里,他才成为这个国家的要员,并且在过去的三到四年里提升了自己的国际声望。

学生时代的袁世凯虽然有从政的抱负,也努力通过了各项考试,但他并不是特别有才气。其后的多年里,他主要从事军务。在大清国的所有官员里,他是第一个认真学习国外军队的组织方法和战略战术的人,并且也是第一个极力鼓吹军队必须实现现代化的人。他展示出了这样的一种才能,即详尽而精当地重组和指挥了朝鲜的军队,并且在日清战争前不久,他还作为清国官员居住在汉城。他参加了这场对清国人来说可谓是损失惨重的战争,然而,他的声誉和威望并未受到多大损伤。这表明袁是一个具有异常才智的人。


改革的事业:李鸿章遗留下的使命

从青年时代起,袁世凯就受到李鸿章的鼓励和呵护。李鸿章发现了袁世凯异常的秉性,并且袁早期的进步也归结为受到这位清国著名政治家的影响。现在,袁世凯成了李鸿章的真正接班人。李在东方的地平线上仍然隐约地发挥着巨大的影响。1901年在他去世之前,我曾和他有过短暂的谈话,他的头脑非常清醒并且仍然关注着国家的未来。在生命处于弥留之际,他把一些年轻人召到床前(其中就有袁世凯),并把改革大清国的使命交到了他们的手中。当把大清国的改革与李鸿章这个人相提并论时,还会有人发出冷笑吗?

李鸿章和当时其他清国高官的不同之处,只是在于他有一个比其他人更为宽阔的视野。当然,在他身上也有混迹官场必不能少的一些传统恶习。然而,他毕竟远远地走在了他这个时代的前面,并且预见到:他的国家在即将到来的数年里,会需要那些具有前瞻眼光和进步思想的人。据说李鸿章在临终前请求清国皇帝任命袁世凯为直隶总督,结果袁获得委任担当了这个重要职位,这标志着袁世凯在国家政治舞台上开始崛起。

人们发现,在大清国凡是有职位的人当中,对袁世凯的评价是多种多样的。我就听说过他被称为政治家、改革家、煽动家等等,还有一些稍微不同的其他称号,而每种称号后都会跟着一大堆详细的描述。说人们对他的评价都有几分道理,这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人人都认为他是“重要人物”,并且人们正在逐步接受这样一种看法,即袁世凯是大清国当代最重要的人物!

袁当然不是大清国改革运动之父,但他能让改革继续进行下去。他富有才干,野心勃勃。在李鸿章死后留下的政治真空中,他看到了自己将成为大清国政治舞台第一角色的机遇。他也从清日战争和“义和拳”叛乱中正确地汲取了教训。他认识到,大清国将不可避免地发生巨变,但他也深深了解大清国的国情。

大清国的改革家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提高了他们的声音,事实上,多年来他们一直在鼓吹进步的学说。而且,他们中的一些人因此被流放、被处决。袁在仔细地观察帝国的现状,观察北京宫廷那些胆怯和垂死的党派,观察时代发展的种种迹象,他似乎已经得出结论:在改革的大潮里,他将登上权利的顶峰。这里所说的改革并不是那种如果改革家失败了就会掉脑袋的改革,而是用大写的C开头的保守的改革,这种改革并没有激进到要立即引起新旧体制的决定性对抗,而是允许进步分子们在维护皇权的前提下适当采取些行动。

日俄战争对大清国的影响

袁世凯当上大清国的直隶总督后,行动谨小慎微,并且总是随身带着一双胶鞋。在此同时,他的外国军官们也在稳步扩充和训练着“北洋六镇”,或称新军。这支新军是袁世凯向慈禧皇太后做出担保,并因此获得许可创建的。接着发生了日俄战争,泛东方主义的浪潮开始觉醒。大清国的新生力量也开始崛起。袁注意到了,他在审慎地估量着这股新生力量的强弱和走向,并给自己设想了一个可能发挥领袖作用的合适位子。然而,他同时也一直都预备好,那就是当遇到哪怕是一丝反对的迹象时,就迅速横跨一步以躲避打击。一方面,他使用着慈禧皇太后赋予他的权力(她曾依靠她逃脱1898年的宫廷阴谋);而另一方面,他又在鼓励着进步的因素,并费尽心机地招揽更多有才干的人加入其中,以便让这些人为他自己的个人前程效力。

袁认识到国内外舆论会造成的各种政治机遇,并聪明地利用了它。而此时,比他职位更高但却是更加胆小的官员们还在犹豫不决。袁明智地勇往直前,直到在大清国里除了慈禧皇太后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与他争锋。袁在帝国上下正形成越来越大的势力和影响。

袁攀升到他现在的位子,并不是没有遇到任何抵制。他是一个汉人,而在北京的满族党人,从根本上就反对任何汉人爬升至任何一个可以发号施令的位子,更别说帝国的总督了!清国中枢的高官们对新军极不信任,而袁世凯是新军的领袖。仅仅在不久以前,宫廷内还忙于密谋着要破坏袁的前程,并且也及时说服慈禧皇太后和军机处:除非夺去袁世凯手中的权力,否则,他对朝廷必将构成威胁。

然而,保卫袁世凯的力量是这样的强大,他指挥着完全对他效忠的新军,以致任何人都别想简单地把他驱除。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极端可行的措施能够把他拉下马来。于是,他的政治对手们采取了间接方法,并成功地于一年以前把他召回北京,让他去处理那些大量琐碎的诉讼案。也正是在他暂时处于困境之际,新军指挥权移交到了别人手中。

然而,袁是这样强大的一个人,他不可能一直被埋没下去。时值大清国的国际处境越来越趋向危急,满族皇室需要他的足智多谋去抵抗日本和沙俄的侵略。所以,袁被调任为军机大臣,并被任命为外务部尚书。

说到行政部门之间的联系,外务部和大清国中枢其他各行政部门之间的关系十分有趣,这也是大清帝国正处于演变之中的确凿证据。直到1861年,清国朝廷都没有认可外交关系的客观存在。然而,一年前当她在英国和法国手下蒙羞之后,由咸丰皇帝亲自提议成立了一个特别机构来决定和处理对外事务。由此颁布法令,宣布成立了所谓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其实就是外务部。起先这是一个独立的组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和军机处的关系就越来越密切了。

终于认识到国际影响是一种力量

然而,直到1890年,通过登记到“红皮书”中,“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存在才正式得到认可,清国人接受事物发展的过程可真够慢的!清日战争和“义和拳”的叛乱,使大清国动用了她所有的重要力量。有了这两场经历,北京政府感觉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实在是太笨了。她终于在1901年将其重组,改称号为“外务部”,其成员数量被削减,并且在管理上引进了更为现代化的方法。外务部配备了最能干和最具有进步思想的高官来进行联系,这表明,北京政府终于认识到了它对外关系的重要性,同时也表明,大清国对来自外界的影响力不再实行漠视的政策。要知道,北京政府对这个问题已经心安理得地忽视了好几个世纪。

袁世凯的性格是很有趣的,他的素养也相当全面。他是在如下情形下来负责大清国对外关系的,即大清国有可能依靠其外交关系而带来国家命运的转折,她也寄望外交关系能有助于推动这里正发生着的并切实可行的改革进一步取得进展。

我接到一封官函,说袁阁下同意在他的官邸接受采访。我到了那里后,被领进客厅。这个客厅是欧洲风格的装饰,正像大多数清国高层人士的住宅那样。我知道袁不会讲西方语言,正在纳闷谁来充当我们之间的翻译呢?但很快地,随我之后进来了一位清国人,我一时没认出他是谁,后才发现他是童凯生(译音Tong Kai-son)先生。童1885年毕业于耶鲁大学。我最近一次见到他时,他正身着西装,在给《南华日报》当期刊编辑。《南华日报》在上海发行,是当地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当我问到他衣着的变化时,童先生笑着说:“是啊,您知道,北京可不像上海那么开化,这里的人们总是比较保守一些。”

对清国的领袖人物来说,操劳过度是在所难免的。

过了一会儿,袁世凯走了进来。早就听说袁非常沉溺于他那艰苦的工作,并且这工作也极大地耗损了他的体力和心神,所以我特别注意观察他的容貌,指望能从中发现一些迹象。但让我惊讶和感到满意的是,袁看上去比我上次见到时好许多。实际上,现在的袁就是健康和精壮的化身。他目光炯炯,敏锐的眼神显示出他对自己手中掌握的事情非常关切。袁的整个面貌都显示出了他身体的健康和心情的安定。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袁说他每天清晨5点钟就起床工作,一直到晚上9点钟才休息,其间只有短暂的用餐和休息时间,除非偶尔有别的任务让他离开日常工作。大清国缺乏能干的官员,这是清国政治一个最大的缺陷,也使得清国官员中有限的几位先进人物都被委以重任并不得不过度操劳地工作。袁自己也承认了这点,然而他似乎不以为苦,倒更像是乐在其中。

正像常常发生在清国官员身上的情况那样,袁通过询问我的近况来开始我们之间的交谈。他问我这次是从哪里来北京的?当我告诉他我刚刚到过满洲时,他就针对我在那里的情况问了一大堆问题,而这也是我非常乐意谈论的事。

袁世凯答美国记者问

我非常非常愿意与袁讨论,因为这让我有机会了解在东方危机的问题上袁自己的观点。但正当我准备记录时,袁却把话题转到了美国总统的竞选上。他说虽然他是西奥多·罗斯福总统的崇拜者,但同样也相当推崇塔夫脱①先生。去年秋天,塔夫脱先生在上海发表了对大清国很友好的讲话,这给清国上下都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袁热切地期望塔夫脱先生能有机会成为下一任美国总统,并说很多清国人都有这种情感,因为他们觉得塔夫脱先生对远东的情况非常了解,并且真诚地倡导要尊重大清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

谈到美国时,袁说道:“我一直期待着访问美国。在所有未访问过的国家里,最吸引我的就是美国。这也许是因为,在我周围,有很多年轻人都是在美国接受教育的。但是我觉得,尽管我们两国政府在形态上有明显的差异,但实际上,美国比任何一个西方国家更接近我们的体制。我已经注意到,受美国教育的大清国人民,比受欧洲教育的更能容易地将他们所学到的知识运用于我们国内的管理。并且据我所知,贵国政府的基本规则也与我国政府极为相似。”

何处最需要初步的改革

我向袁世凯阁下保证,我自己对大清国有如下印象,那就是:“大清国的管理体制和民众从本质上都是趋向民主的。如果民主的历程一经起动,就将极大地增加帝国复兴的可能。”另外,我还就大清国的现状以及他对改革的期望向他发问。

“我们内部的管理体制必须从根本上加以改革。”袁说道,“但这却是一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非常难的事情。因为它牵涉到要彻底改变甚至推翻现行体制的某些方面。而这个体制已经存在了许多个世纪,诸多因素盘根错节地紧紧交织在一起。就民意支持的状况而论,我感到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给我们时间再加上机遇,我们无论如何都能够实现改革的大部分目标。”

“最需要改革的是什么呢?”我问道。

“我们的财政制度、货币流通体系以及法律结构。只有做好了这些事,大清国才能恢复完整的主权。而且,也只有等她彻底恢复了主权,才能真正理顺国家正常的经济和政治生活。这三项改革中的任何一项都与其他两项有着密不可分的依赖关系。”

我问袁,在完成这三项改革的过程中,像日本人那样引进外国顾问以求援助,这样的做法他是否认为有益?他对此避而不答,而是说,他认为大清国还有很多很多东西要向西方学习,并且大清国将感谢任何善意的建议和忠告。我相信,事实上,袁确实认为应该引进能干的外国财经顾问和法律顾问,但是,如果在当前情况下公然迫切地提出类似建议,只能对他的政治敌人有利。因为时下诸如“复兴的权利”(right of recovery)以及“中国乃中国人之中国”(China for the Chinese)等等观点甚嚣尘上,而袁则是一个如此出色的政治家,他在表面上是不会反对这些观点的。虽然他主张他的国家能真正适应西方的观念和方法,即使大清国也许还未做好充分的准备去接纳它们。袁说,日本人仅仅是在时间上比大清国早一些通过某些纯物质的外来帮助方式(大清国有幅员辽阔的国土和人民,在各民族、各地区的内部利益调整方面也与日本存在很大的差异,因而不太可能采用这种帮助方式),就取得了某些物质上的进步,但这并不能证明日本人在道德上和精神上就比我们优越,也不能证明在指导我们未来的方针上,日本人的做法从根本上就是正确的。

袁强调说:“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做法就更加聪明。日本人在完成他们国家发展进步的过程中,纯粹是由于地理和政治环境对他们一直有利。而我们的事业却比他们更加艰巨和繁重。我们没有理由认为,我们自己就不能指望达到类似于日本现在所取得的成绩。日本外有大国的友好支援,并且在其国土上也不存在来自列强的私欲和野心去牵制和阻挠他们。当把所有这些情况详加考虑之后,我们应该认识到,在走向所谓现代化的进步过程中,要把日本和大清国在改革的具体部署上进行明确的对比是不可能的。我期望,西方,尤其是美国的开明人士在这方面能够对大清国多加赏识和鼓励,并能在大清国面临的改革伟业面前,给予我们精神和道义上的支援,正像他们在一个类似的历史时期曾给予日本的一样。除非遭到某个列强大国的肆意进攻,在一般情况下大清国政府并不要求更多的外来援助。但我确实认为,在评估我们的发展进程时,应该充分考虑到,大清国政府所面临的问题和困难是巨大的。我们正处在现代化进程的潮流之中,而假如我们一时没有掌好舵,西方世界也不应该对我们批评得过于严厉和苛刻。”

“您对清美关系怎么看?”我问道。

美国被认为是最友好的超级大国

袁说:“大清国的政治家们,自从开始考虑我国的国际关系时,就认为我们和美国的关系是非常重要的,这种看法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切,并且将来也一定会继续下去。我觉得,我们需要和贵国保持友好和令人满意的关系,这种需要的程度怎么说都不过分。贵国一直是大清国的朋友,并且贵国从未错过任何机会以无私的方式表示出这一点。的确,美国一直对东方国家非常友好,并且从未显示过哪怕是最轻微的军事部署要去攻击它们。如果说在不远的将来,大清国在关系到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严峻时刻必须挺身抗争的话,我们会期待并信赖美国能够为保护我们的权利而在国际上善施影响。当然我们会对所有那些友好的列强国家抱有同样希望,然而我们更加信任美国。”

“清国人民怎样看待美国舰队访华的提议?”我问道。

“我本人对于贵国政府宣布他们正在善意地考虑我们的邀请而感到高兴。并且我确信,大清国的百姓也会与我有同样的感觉。众所周知,大清国已经被外国武力很多次地‘访问’过了,我是说包括友好的和非友好的。然而在这件事上,甚至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任何一支外国海军舰队认真考虑过我们的愿望,或者曾友好地等待我们邀请。大清国人民能够通过美国海军的友好访问而理解到贵国对我国的友谊和重视。并且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们的舰队将受到所有清国人民的欢迎。我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阻碍这个计划的实施。大清国人民将把这件事当成我国对外关系的一个转折点。”

袁用下面的话结束了我们之间的交谈。他说这是他首次正式接受外国记者的采访,并且他希望利用这个机会表达他对美国总统及美国人民的诚挚问候。在引用袁世凯阁下的话时,我当然未能精确地遵循他的措辞,尽管童先生把袁的话翻译成了英语的习惯用语,但我仍尽量希望能保持语言和神情的原貌。当然,袁在某些话题上是有保留的,这是很自然的事,并且在这种环境下无疑也是非常恰当的。毫无疑问,袁对自己目前在大清国政治舞台上所面临的危险非常清醒,他不但十分明了这些危险的源头所在,而且也知道这些危险在他前进的道路上可能会发生怎样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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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1 10:49:47 | 显示全部楼层


闯入托派禁区[转帖]


作者:叶永烈 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1998年8月1日清早,我接到郑超麟先生的侄孙女郑晓方的电话,她悲痛地告诉我:“爷爷在今天早上四时二十九分走了!”

我即给香港发去电讯:

托派领袖郑超麟在沪去世

受海外关注的中国托洛茨基派(托派)领袖郑超麟,8月1日在上海去世,享年九十八岁,至死坚持政治理想。

郑超麟是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时的领导人之一,留学法国期间与邓小平同住一个房间,后来曾经担任陈独秀的秘书及以陈为首的托派中央宣传部长,解放后曾因托派问题而被关押二十七年。近年,郑曾亮相于《邓小平》文献纪录片第一集,也曾出镜于中央电视台最近播放的文献纪录片《****宣言》。

这里是按照中国习惯,“享年九十八岁”是虚龄。

香港《亚洲周刊》在8月10日发表了这一消息。

当天,新华社主办的《参考消息》,全文转载了这一消息。

由于《参考消息》发行全国,据晓方告知,许多郑超麟的亲友是从《参考消息》上得知郑超麟去世。

郑超麟先生一生坎坷。他曾用一句话向我概括自己的苦难:“在国民党的眼里,我是****,所以我坐了七年国民党的监狱;在****的眼里,我是托派,所以我坐了二十七年****的监狱。”我曾开玩笑地对他说:“对这两种监狱能够有一种‘比较感’的人,非你莫属!”他哈哈大笑起来。

我自从1984年因采访而结识郑老之后,我们成了忘年交。

晚年,他著述不已。就在他去世前夕,还以九十七岁的病躯,写完一部新著,还写出法国纪德所著《从苏联归来》新译者序(30年代他在国民党监狱中曾译过这本书)。他的许多手稿,至今尚未得以刊印,相信日后总会有一天出现在书店的书架之上。

郑超麟的记忆力极好,可以说是“活字典”。李谷城先生写《中共建政前领导核心之研究》一书,在香港查不到朱锦堂的资料,托我代查。我在1995年2月8日请教郑老。他当时毫无思想准备,随口便说:“朱是安源人,我与他在中共‘四大’见过……”

他回忆了许多关于朱的事情,以至于朱的音容笑貌都说得一清二楚。

在郑超麟晚年,他的一部书稿,曾送邓小平看过。此事鲜为人知:

那是我在北京看望王力时,他说起邓小平有一次在北京外出,正好路过王辩家,嘱停车,派人前去敲门。因事先无通知,适值王辩外出,未能见面。王辩乃王力夫人王平权之大姐,过去曾与邓小平共事。

我即对王力说,我看过郑超麟一部未出版的手稿,叫《记尹宽》。在上个世纪20年代,尹宽曾任中共安徽省委书记。后来与郑超麟一起奔赴陈独秀麾下而成为托派大将,又与郑超麟一起因托派问题关押于上海市监狱。《记尹宽》一书,曾用相当篇幅写及尹宽前妻王辩。

王力一听,托我回沪后向郑超麟借《记尹宽》手稿。

后来,我把郑超麟的《记尹宽》手稿复印,把复印稿交给王力,而王力则通过“内部途径”,送呈邓小平。这样,邓小平得知郑超麟仍健在……

郑超麟坐冷板凳坐了那么多年,到了晚年,忽然“红”了起来,来访者应接不暇。

1998年1月7日,他因胃出血住院时查出晚期肝癌。晓方不愿让爷爷增加痛苦,便一直瞒着他。

到了5月初,他开始感到疼痛。先是腰的两边痛,后来发展到胸部,痛得半夜睡不着觉。他意识到自己得了重病。他加快写作进度,在5月20日把最后一部书稿全部完成。翌日住进了医院。

这时,他的癌症已经严重扩散,而他自己并不知道。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他觉得病痛轻了些,就坚决要求出院。6月9日,他出院了。

6月28日,香港李谷城博士夫妇来沪,欲访郑老。我给晓方打电话,晓方告知,医生说,爷爷最多只能活两个月了。医生的预言果然很准确。

郑超麟也自知不起,坦然而又泰然地给自己拟好了讣告,而且把身后事一一吩咐晓方。他把后事的细节,都一一安排妥当。

郑超麟在电话中,告诉他的朋友们:

“我这个人什么病都没有。我这个瓜熟了,给了营养也吸收不了。父母给我的生命用完了。我这个瓜,你不去摘它,它也要掉下来。”

7月20日晚,中央电视台将播放文献纪录片《****宣言》,内中有他的镜头。他正惦记着在晚上看这电视片,却不慎在中午跌了一跤。晓方接到爷爷电话,急急从单位赶回家中,送他到附近医院,缝了六针。回家之后,他的头脑还清楚。到了晚上六时,他昏迷了,被急送仁济医院,医生开出了病危通知。

从此他在昏迷中度过最后的十一天……

郑超麟的命运乖戾,还不仅在政治上。他漫漫二十七年铁窗生涯终于熬到头的时候,分到那二居室新房,在当时已是很不错的了,而他的患难与共的妻子刘静贞恰恰在这个时候死去!当郑超麟晚年在电视中频频出镜,国内外来访者纷至沓来,那二居室房子显得太旧太狭小,经中共上海市委书记黄菊特批,分给他高层新楼一套二房一厅。他刚刚迁入新居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郑超麟晚年,所幸晓方极为孝顺,细心照料,才得享长寿。我曾对郑超麟戏言:“邓小平比你小三岁,生活条件、医疗条件比你好得多,却先你而去。你郑超麟如此‘超龄’,晓方的功劳‘大大的’!”他大笑说:“邓小平比我忙得多,我是‘闲人’一个!”

他“走”后,我最初得到的通知是,告别会在8月7日举行——因为他是最后一个离世的“八七会议”出席者,特意选择“八七”向亲友告别。但是,上海有关部门突然要求提前举行,改为8月5日上午。

我很少出席追悼会,因为追悼会那种压抑的气氛往往使我几天无法正常写作。特别是最近几年,我尽量不出席追悼会。但是,戴厚英的追悼会,我参加了;著名右派分子陈修良的追悼会,我参加了;这一回,郑超麟的追悼会,我也决定参加。

我如期赶往龙华殡仪馆为郑老送行,见到满墙满地都是花圈。据晓方统计,送花圈、花篮的共二百一十九人,唁电挽联五十份,出席告别会的约一百五十人。作为托派领袖,郑超麟去世时能有这么盛大的场面,已是很不错的了。表示悼念的,不仅有郑超麟的亲属,而且有中央电视台、中**史研究部门、上海市政协、中共上海市委统战部以及郑超麟的家乡——福建漳平市政府。

郑超麟的家,离西宝兴路殡仪馆近,而送别会却在离他家颇远的龙华殡仪馆举行,据云因为他曾在龙华监狱关过七年,所以他选择了在那里作最后的告别。

郑超麟晚年很“红”。在1997年,频频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成了中国的“热点人物”。

他出现在中国千家万户收看的大型文献电视纪录片《邓小平》中。在第一集里,他曾三度出现。他操着带有浓重福建口音的普通话,回忆着邓小平。

他第一次出现时,标明的字幕是“原中国留法学生”;

他第二次出现时,标明的字幕是“原中共中央机关工作人员”;

他第三次出现时,标明的字幕是“原上海市政协委员”。

郑超麟比邓小平年长三岁,年轻时赴法留学,曾与邓小平同住一室。此后,他与邓小平有过许多交往。正因为这样,他是邓小平早年革命活动不可多得的健在的见证人。他多次出现在大型文献纪录片《邓小平》中,是理所当然的。

郑超麟先生引起广泛注意,最初是在邓小平女儿毛毛所著《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出版时。

那是在1989年,邓小平的女儿毛毛来沪时,曾去访问了耄耋老人郑超麟,请他回忆当年与邓小平一起在法国留学的情景。后来,毛毛在《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中,多次提及了郑超麟。

本来,作为一个历史见证人,被写入《我的父亲邓小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对于郑超麟来说,这是非同寻常的。因为他是一个特殊的人物。他曾被“冷冻”了多年。所以,他的名字出现在《我的父亲邓小平》一书中,曾使许多知道内情的人惊讶不已!

后来,他居然走上屏幕,出现在大型文献纪录片《邓小平》中,更是非同寻常。

我望着郑老安详的遗容,记起1984年第一次采访他的时候,我却如同闯进了禁区,进入“地雷阵”——因为在那个时候,托派仍是可怕的名声,尤其是他这样的托派领袖。尽管当时他是上海市政协委员,但他几乎不为记者、作家的笔所触及,而且行动并未完全自由。

当时,我是在上海市监狱采访时,得知了他的特殊经历,要求前去采访。上海市监狱告诉我,必须向有关部门办理手续,得到批准,方可前往。不然,你会“说不清”的!

这“说不清”三个字,表明了郑超麟的特殊。也就是说,弄得不好,我会被怀疑跟托派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

我第一次听说托派,是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温州是托派相当活跃的地方。我的一位表兄就因为托派嫌疑而被拘捕。经过“学习”、审查,他终于获得自由。他到我家来,反复向我父亲讲述审查结论:“确非托派!确非托派!”从此,在我年幼的心灵中,知道托派是很可怕的名声。

然而,我却又是一个没有太多顾忌、没有“势利眼”的人。三教九流,只要我以为是值得交往的人,值得采访的人,不论他是否受监控,即便是在狱中,我也会坦然前往。

我遵嘱向监管郑超麟的有关部门提出采访郑超麟的要求。想不到,竟然获得同意。

这样,我来到他鲜为人知的住所,与他作了第一次长谈。郑超麟一听到我的名字,就说知道知道。他当时显得很惊讶,我怎么会去采访他这样身份特殊的人。

记得,他当即在我的采访本上,题写一首诗送我:

深巷家居鲜客尘,

闲吟词句学苏辛。

老来敢作孤芳赏,

一个南腔北调人。

确实,当时郑超麟“深巷家居鲜客尘”,几乎与世隔绝。

郑超麟如此特殊,原因便在于他是中国的托派领袖人物。过去,托派在中国几乎等同于“反革命”。人们像躲避瘟疫一样,对托派退避三舍。

当时,我虽然对郑超麟进行了录音采访,但是还不能为他专门发表报道。我在1985年初发表的关于上海监狱的上万字的报告文学中,用了一千多字写了郑超麟。这篇报告文学发表之后,香港报纸立即敏锐地注意到那一千多字,加上《中国托派领袖郑超麟健在》醒目大字标题, 转载了那一千多字。

此后,我又多次访问了他。我为他写了报告文学《一个特殊的人物》,他很欣赏这个题目,认为很能反映他的特点——特殊。这篇报告文学却命运乖戾,在三四家刊物“旅行”了一番,谁都不敢发。后来,我在出一本我的报告文学集时,“塞”了进去。可是,在审稿时,别的稿子因为都已在杂志上发表过,用的是剪报,唯有这篇是手稿(那时我还没有用电脑写作)。这样,这篇手稿引起特别注意,仔仔细细地审看,被删去了!

接着,在出版我的另一本报告文学集时,我又“塞”了进去。责任编辑倒很“识货”,以为此文“挖掘”了一个特殊而重要的人物,特地在新书预告的内容提要中标了出来。然而,也正因为这样,此文又引起注意,还是被出版社领导删去。我几乎要跟那家出版社领导“顶撞”起来,仍是不行!内中的原因是很明白的:托派一直没有一个说法,谁敢发表关于托派领袖的报道?!

终于,到了1991年,北京的《炎黄春秋》杂志向我约稿,我当时正忙于长篇,没有万把字的文章可供杂志发表。我忽地想起压在抽屉里的那篇《一个特殊的人物》,便对他们说:“我手头倒是有一篇现成的稿子,只是你们恐怕不敢发!”经我这么一说,他们倒是非要看看这篇文章不可。

《炎黄春秋》是一家有眼力、有魄力的杂志。他们不仅在1992年第一期发表了我的那篇文章,而且把标题改得非常鲜明:《郑超麟和中国托派》!

这样,终于把郑超麟先生从“冷冻室”中推到了广大读者面前……

此后,我仍采访他。在1996年8月8日,我还陪同香港作家李谷城先生去访问他。那时,他已经九十五岁,居然还每天自己走下楼梯去取报纸、信件!他跟我们谈起邓小平时,记忆很清楚。他送书给我,能够亲笔在书上题字……

郑超麟,当时健在的资历最深的中国托派,曾担任中国托派的中央委员兼托派中央宣传部长。托派是“托洛茨基反对派”的简称。过去,我只闻托派其名,不知其详。长时期以来,郑超麟先生一直在云里雾中,不为人知。自从采访了郑超麟先生之后,我开始对这位特殊人物的曲折经历有所了解,对托派也有所了解。

他住在上海偏远的居民新村一幢普通的楼房里。我在1984年第一次去拜访他时,叩门之后,开门者便是他。那时,我已身着春装了,他却穿着厚厚的浅棕色滑雪衫,头戴一顶藏青呢无檐帽,脚穿一双蚌壳式棉鞋,弯着腰,行动显得有点迟钝。

他患冠心病,双膝患关节炎。虽然看上去老态龙钟,然而,他思路敏捷,记忆力甚强,几十年前的事能记清发生在某年某月某日,随口而谈,不用查阅资料。近年来白内障日重,视力差,看书时要摘去眼镜,鼻尖几乎挨着书本,但他每日读书、写作不已。床头柜上,放着他正在阅读的厚厚的《革命的良心——苏联党内反对派》一书,那是美国罗伯特·艾森·丹尼尔斯写的。床头,摊着几本新到的杂志——《党史通讯》、《化石》、《科学画报》,还有《文汇报》,他说他自费订阅了许多报刊。书柜里,整齐地放着马、恩、列、斯以及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选集。此外,还有《三中全会以来》、《苏共野史》、《布哈林选集》、《陈独秀年谱》、《新文学史料》、《卡德尔回忆录》、《权力学》、《龚自珍集》等。

由于视力差,伏案劳神,他采取了与众不同的写作方式:把稿纸夹在一块木板上,拿在手中写作。这几年,他写下几十万字的回忆文章,其中有陈独秀、瞿秋白、茅盾、尹宽等。手头正在写作回忆童年的文章,床头放着已写好的一叠厚厚的手稿,字迹清楚、工整。

他曾是上海市政协委员(1988年离任),每月有工资,生活是安定的。他的住房共两间,二十四平方米,在上海已算不错的了。本来他独自鳏居,考虑到他年迈体衰,1984年,政府同意把他的侄孙女郑小芳(后来改名郑晓方)的户口从福建迁入上海。那时,小芳一边照料他,一边在上海某大学念完中文系。后来,小芳成了上海一家出版社的编辑。她甚至成了我的一本书的责任编辑。

他每天夜里一二点睡,上午八点多起床。天气晴朗的话,他吃过中饭就外出散步。市政协开会,他一般都出席,借机会见老朋友。平日在家,就是两件事——看书、写作。

他的客人不多。近年来,来访者慢慢多起来,大都是各地的党史研究者。他阅历丰富,早年与中共领袖人物有过许多交往,所以是难得的“活党史”。

他谈锋甚健,一口气跟我谈四个小时也无倦色。只是他福建口音较重,谈到一些我所陌生的人名时,往往要请他写在我的笔记本上。他确是“一个南腔北调人”。我请他回忆他漫长而跌宕多变的人生道路,他颇为感慨。除了长谈外,他还把一些回忆文章借我参阅,使我对他的身世逐渐了解……

1922年6月18日早晨,十八个中国青年陆续来到法国巴黎西北郊外的布洛宜森林,举行秘密会议——“少年****”成立大会。

二十一岁的郑超麟,当时在法国蒙达尔勤工俭学。蒙达尔离巴黎不算太远,坐火车三小时便可到达。蒙达尔有许多中国学生。郑超麟和李维汉、尹宽作为蒙达尔的代表,来到了布洛宜森林。在那里,郑超麟结识了一个穿黄色军大衣的人——周恩来。主持会议的是赵世炎。

出席会议的还有王若飞、陈延年等。

他们每人拿了一把铁折椅,在林中空地上围坐成一圈。会议十分热烈。郑超麟还记得,当时周恩来主张用“少年共产团”为名,不同意“少年****”,因为“一国不能有两个****”。但是许多人认为“少年****”有“少年”两字,即表明是在中国****领导之下的。周恩来提出入党要举行宣誓仪式,许多人不知宣誓是什么意思,也引起热烈的讨论。

后来,讨论党章、党纲时,“我曾发言说党章和党纲没有分别,何必分成两项来讨论呢?这话一出,好多人都笑我没有常识。以后我自己也明白党章和党纲是两回事,我确实没有常识。我在会上听别人发言,确实感到对于革命方面的知识,别人知道得比我多得多,我应该好好学习”。

郑超麟是在1919年12月初到达法国的。在赴法的轮船上,一位中国同学在看《新青年》杂志,他借来看后,对革命产生兴趣。到了法国以后,他读了法文版《****宣言》以及《人道报》、《光明》杂志,渐渐懂得了马克思主义。这样,他出席了“少年****”成立大会。那时,他是一位马克思主义者,投身于中国****领导的革命活动。

他,1901年4月15日(即光绪二十七年二月二十七日),出生于福建省漳平县城农村,郑家是世代大地主,但到他父亲手里家运已衰落。父亲是秀才,母亲也知书识字。兄弟四人,他为长兄。1914年小学毕业。1919年旧制中学毕业。正遇陈炯明(当时任援闽粤军总司令)来福建招考留法学生,每县两名,半官费(即每年费用六百大洋,官方给三百)。他考取了。先到广州学法语。几个月后,从香港坐船赴法。

他在蒙达尔郊区的于山孙橡胶厂勤工俭学。这家工厂在运河岸边,生产套鞋、胶鞋、自行车轮胎之类的橡胶制品。那里,有二十多个中国学生,一起住在一间木棚宿舍。后来,来了一位四川口音的学生,叫邓希贤,也住在那里。邓希贤即邓小平。

“少年****”成立后,办起了油印的机关刊物《少年》,发表文章一律用笔名。李维汉用“罗迈”,王若飞用“雷音”,赵世炎用“乐生”,郑超麟用“丝连”等。郑超麟记得,周恩来的笔名为“伍豪”,此名源于周恩来在天津“觉悟社”的社员编号——五号,谐音为“伍豪”;刘清扬的编号为二十五,谐音为“念吾”。

1923年2月中旬,郑超麟在巴黎西郊出席了“少年****”的临时代表大会。会议开了四天,选举周恩来为书记。迄今,在郑超麟卧室墙上,还挂着这次代表大会闭幕时全体代表的合影。

这年3月18日,郑超麟和赵世炎、王若飞等十二人赴苏联学习。周恩来同行。郑超麟来到莫斯科,在东方大学学习。

1924年春,郑超麟在莫斯科加入中国****。旅莫(莫斯科)党支部举行郑超麟入党仪式时,李大钊出席了会议。这样,郑超麟便成为中国****早期活动家之一。

郑超麟于1924年7月下旬离开莫斯科,途经海参崴,坐船回国。9月下旬到达上海,担任了中共中央宣传部秘书,中共上海地方委员会委员。

1925年1月中旬,中共“四大”在沪召开,郑超麟担任大会记录。7月,中共上海地委改组为上海区委,郑超麟为中共上海区委的七个委员之一,负责宣传工作。他还担任了上海大学教授。

1926年4月,沈雁冰(茅盾)担任了中共上海区委委员,负责民校工作。他与沈雁冰有所交往。

1927年2月中旬,上海工人举行第二次暴动。指挥部设在辣菲德路的启迪中学。他回忆说:“瞿秋白坐镇那里,我也日夜在那里值班。举事那天夜里,周恩来也在楼下听取各方面的汇报。”“二次暴动失败后,中央和区委召集联席会议,决定成立一个‘特别委员会’准备第三次暴动。”郑超麟担任了“特别宣委”。特别委员会由中央局的陈延年、李立三、伍廷康和原在上海的赵世炎、周恩来组成。3月下旬,上海工人举行波澜壮阔的第三次武装起义,占领了上海城。郑超麟忙于“采访新闻,起草传单”。

4月12日,晴朗的上海突然乌云密布,蒋介石发动了政变。4月27日,中共第五次代表大会在武汉召开,郑超麟作为“发言权代表”出席了“五大”。会后,他出任中共湖北省委宣传部长。

这年8月1日,爆发了震惊中外的南昌起义,揭开了历史新的一页。8月7日,中共中央在汉口召开紧急会议,即“八七会议”,郑超麟出席了会议。

会后,郑超麟复回中共中央工作,来到上海。他编辑过中共中央刊物《向导》和改刊的《布尔塞维克》。他还是《共产主义ABC》第一个中译本的译者。

1928年夏,郑超麟作为中共中央特派员前往福建整理党务。1929年3月18日下午,他在上海家中被国民党逮捕。关押四十多天后出狱。6月,他参加托派。年底,他被中国****开除党籍。从此,他由马克思主义者,转为托洛茨基主义者,与中国****分道扬镳。

托洛茨基反对派,本是苏联****内的一个派别,始于1923年,首领为托洛茨基(1879—1940)。他曾为布尔什维克党中央委员。十月革命后,曾任外交人民委员、陆海军人民委员、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等职。在列宁病重、逝世后,托洛茨基在许多重大问题上,与以斯大林为首的联共中央产生严重的分歧。1927年,托洛茨基被开除出党。1929年被驱逐出境。1932年被取消苏联国籍。

由于托洛茨基与斯大林在中国革命问题上产生尖锐分歧,便对中国产生了影响。特别是“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之后,中国大革命失败,关于中国革命的路线之争愈加激烈。托洛茨基指责共产国际当时让中**员加入国民党的路线是导致中国大革命失败的原因。1928年6月和10月,托洛茨基写了《中国革命的总结和前瞻》、《共产国际第六次大会后的中国问题》,就中国革命发表了一系列意见,批评共产国际和中国****。在他的影响下,中国出现了托派分子。

郑超麟这样谈及自己由中**员转为托派分子的思想过程:“我个人也是自始反对中国****加入国民党的;在‘五大’期间,我同尹宽闲谈时批评了当时联合‘国民党左派’的政策,尹宽把我的话写入他的文章发表于后来中央在上海出版的内部刊物;在上海,我在《布尔塞维克》第一期上写了文章,断言革命已经失败了……当时我完全不知道托洛茨基关于中国革命问题发表了什么言论。我接受托洛茨基主义是有思想基础的。”

也就是说,后来他读了托洛茨基的文章,与其说一拍即合,倒不如说他原先就与千里之外的托洛茨基不谋而合。这里提及的尹宽,在20世纪20年代曾历任中共山东省委书记、上海区委书记、安徽临时省委书记、广东省委宣传部长,后来与郑超麟一样成为中国托派骨干。

郑超麟忆及自己是怎样读到托洛茨基文章的。那是1929年他出狱不久,“一天,尹宽跑了来,拿出几篇油印的文章给我看,说是托洛茨基写的,关于中国革命问题的。他说,有个青年同志名王平一,山东人,他在山东工作时认识的,不久之前从莫斯科回来,找到了他,拿这些文章给他看。他看了,现在拿给我们看……当时,陈独秀住在老靶子路(今名武进路),在北四川路西边,离我们很远,但他几乎每日来看我们。去彭汪家(即彭述之、汪泽楷家)时多,来我们家较少。托洛茨基文章,是尹宽拿到彭汪家去的,陈独秀也看到了。”

后来,他们把托洛茨基的文章,铅印一本集子,“名为《中国革命问题》,陈独秀拿出印刷费,由王平一等人送去排印的”。他们花了几个星期,讨论托洛茨基的文章。“这几个星期的思想斗争,是一件大事。对于我个人来说是大事,对于我们陈独秀派和陈独秀本人来说也是大事。”

陈独秀是中国****的创建人之一,曾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由于他在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后期犯了严重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1927年在党的“八七会议”上,撤销了他的总书记职务。他和他的支持者形成“陈独秀派”。

郑超麟叙述了从陈独秀派到托洛茨基派的过程:“从‘八七会议’起,中国****内已经形成‘陈独秀派’了。我们有形地和无形地同‘八七会议’后的中央和‘六大’后的中央作斗争,但所争的都是一些琐碎的问题。我感觉到双方分歧不是这些琐碎问题,但我说不出系统的意见。我们斗争,但说不出究竟为什么而斗争。后来,看了托洛茨基关于中国问题的文章以后,经过短时期的思考和讨论,我们恍然大悟了:原来我们陈独秀派是同苏联的托洛茨基派以及国际的托洛茨基派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我们陈独秀派,经过一段时间自己思考和互相辩难之后,就毫不保留地接受托洛茨基的主张了——不仅对于中国革命问题的主张,而且对于世界革命问题的主张,包含苏联问题在内。陈独秀本人最后也接受了托洛茨基的主张,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保留的。”

就在此时——1929年6月召开的中共六届二中全会,敏锐地觉察到托派在中国的活动,在决议中指出托派“近已侵入中**内”,“党必须坚决地予以制裁”。

当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向忠发和组织部长周恩来,一起到陈独秀家进行规劝。8月18日,共产国际代表又和中共中央代表一起规劝陈独秀。陈独秀运用自己过去的影响,于9月下旬组织小派别反对中共中央。周恩来在中共中央直属支部干事会上,作了《托洛茨基反对派在中国发生的原因及其前途》的报告。

由于陈独秀坚持托派立场,中共中央政治局于1929年11月15日通过决议,开除陈独秀的党籍。郑超麟说:“我未曾被开除,还在支部会议上抗议开除陈独秀,以后我也被开除了。听说开除我的决议发表在《红旗》报上,但我未见。”

陈独秀在被开除党籍后的一个月——12月15日和刘仁静、彭述之等八十一人联名发表《我们的政治意见书》。郑超麟也是签名者之一。从此,他与中国****彻底决裂,完全站到陈独秀的阵营之中,成为中国托派的一员干将。

郑超麟这么回忆:“1927年下半年以后逐渐离开共产国际和中国****的路线,1929年后即完全转入托洛茨基主义立场……”

我本以为,托派就是托派罢了。通过郑超麟的叙述,方知中国托派内部有着错综复杂的派系之争。

原来,在中国托派之中,存在过“正统派”与“非正统派”之纷争。所谓“正统派”,以史唐为首。史唐在苏联留学期间,就跟苏联托派取得直接联系,并在1927年十月革命节参加了苏联托派的反斯大林游行。不久,他被遣送回国,于1928年初在上海成立中国第一个托派小组,出版机关报《我们的话》,称“我们的话派”。他们因为与苏联托派有着直接的联系,所以自视“正统”。

陈独秀派从中共中分裂出来,曾要求加入“我们的话派”。但“正统派”以为陈独秀乃“老机会主义”,只不过是“投机”来了,故加以拒绝。于是,陈独秀派不能成“正统”,便自成一派,出版机关报《无产者》,称“无产者派”。郑超麟属于这一派。他说:“《无产者》报名是我提出的,封面上的法文字是我写的,印刷、校对是我担任的。”

在“正统派”中,刘仁静是一大头目。他在1929年从莫斯科回中国时,特地到土耳其君士坦丁堡会见托洛茨基。回国后,带来托洛茨基起草的关于中国托派的纲领。刘仁静不同意“我们的话派”拒“陈独秀派”于托派门外的做法,于是又自成一派,出版机关报《十月》,称“十月派”。

此外,还有一托派组织,出版机关报《战斗》,称“战斗派”。

这四个托派组织,到了1931年,成员大致如下:“我们的话派”一百二十人;“陈独秀派”一百人;“十月派”五十人;“战斗派”三十人。四派总共三百多人。

“陈独秀派”被逐出****,到了托派中却又被视为“非正统”!可是他们又反过来瞧不起“正统派”,以为“那些从莫斯科新回国的学生没有革命经验,我们才有革命经验”。论资历,那些“正统”的青年托派当然无法跟陈独秀相比。

托洛茨基来信了。据郑超麟回忆,信的大意是:“我看到了你们各派的主张,认为并没有什么原则上的分歧,那么为什么要分成几个组织呢?”

于是,中国托派的四个组织,终于酝酿“大联合”。经过多次的谈判以至争吵,在1931年5月1日至5月3日总算召开了“统一大会”,选举七名中央委员,郑超麟当选了。陈独秀为总书记,郑超麟为宣传部长。统一后的中国托派组织,称“中国****左派反对派”(又称“列宁主义者左翼反对派”、“中国布尔什维克列宁派”)。

郑超麟一跃成为托派中央委员兼宣传部长,而彭述之仅为候补委员,尹宽连大会代表都未当上。郑超麟说及其中的原因,回忆道:“一次在彭述之家里,陈独秀评论干部,曾说:‘郑超麟这个人没有领袖欲。’他这话隐含着另一种意思,即说别的人积极努力,也是想当领袖的。尹宽敏感,听出了这个意思,便回答说:‘郑超麟不是没有领袖欲,而是对革命不负责任。’那日谈话,我不在场,是尹宽事后到我家里来,告诉我的。我不积极,不努力,究竟是没有‘领袖欲’,还是对革命不负责任——直至今天我自己也还弄不清楚。陈独秀不愿在统一的组织中再同彭述之合作,因之不愿彭述之当选为大会代表。但在原陈独秀派中倒有不少的人拥护彭述之,这些人同时也反对尹宽。不让彭述之当代表,就不能让尹宽当代表。代表选举是陈独秀和何资深布置的。他们把我这个一向退后的、‘没有领袖欲的’或‘对革命不负责任的’人拉出来当代表,也就是准备(让)我加入统一组织的领导机关。”

托派们花费了莫大的气力统一了组织,好不容易选出了中央委员,正准备跟中国****较量一番。不料,在统一大会开过后还不到三个星期,国民党一举逮捕了七名托派中央委员中的五名,还逮捕了一批托派骨干。在国民党看来,托派也是****,同样要加以消灭。总书记陈独秀虽然幸免,想重整托派旗鼓,但到了1932年也被国民党逮捕,关押在南京。

郑超麟是在上海租界被捕的,被引渡到上海龙华警备司令部。他被国民党法院判处十五年徒刑。1931年11月,押往上海漕河泾模范监狱。虽然“模范监狱”名声挺好,其实如同地狱。与郑超麟同时被捕的托派中央委员陈亦谋、候补委员宋敬修,先后病死于国民党监狱。“尹宽生了一场大病,眼见就要死的,监狱当局才许可他保外就医。”

1935年,刘仁静在北平被捕,押往南京。郑超麟回忆说:“刘仁静立即投降,未曾判刑,送去反省院反省半年。……我关在南京军人监狱时,那里有个印刷厂,反省院的刊物也在那里印刷。我有机会看到一两期刊物,其中有犯人写的文章。我看了刘仁静的文章,也看了彭康的文章,都觉得很可耻。”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全面抗战开始了。国民党迫于形势,释放一部分政治犯。****犯人获释,托派犯人也获释。8月,陈独秀、郑超麟获释……

在郑超麟先生的卧室墙上,我看见挂着发黄的“全家福”——妻子穿短袖旗袍,儿子约莫六岁,穿西装。我问及他们家庭情况。

他告诉我,妻子叫刘静贞,结婚多年未育,直到他1937年出狱,妻子才怀孕。1938年生下儿子,取名郑弗来。弗来是法语中“自由”的谐音,用以纪念他出狱,获得自由。出狱后,他在上海一边继续参加托派活动,一边靠译文为生。他懂英法德俄四国外语,还懂世界语,他当时翻译了许多国外小说,以稿费维持全家生活。

郑超麟先生拿出一部厚厚的小说给我看,那是俄国梅勒支可夫斯基著的《诸神复活》,署“绮纹译”。他说:“绮纹,是我的笔名。”这部译著,有五十多万字,于1941年由中华书局出版。他手头保存的,是台湾中华书局1964年重印本,硬皮精装。

他还告诉我:“当时,我曾把自己的译著送给傅雷,傅雷也把《约翰·克利斯朵夫》送给我。”

1945年,郑超麟蒙受了巨大的精神打击——他的独生子郑弗来因患肺病去世了,才七岁!

郑超麟曾这么说及:

“我1937年出狱后第二年生的弗来,自成胎至死亡都在战争期间,母亲怀孕,生产,哺乳又是当我们逃难在乡下的时候,以此营养不良,时常发热,最后发现了肺病。他死于《自序》写成之后三个星期。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我一生未曾受过如此重大打击。”

1948年夏天,彭述之在上海举行他那一派托派的“建党大会”。陈独秀已于1942年死于四川江津。郑超麟没有参加彭述之一派的大会。

解放后,1952年12月22日,郑超麟作为托派骨干分子被捕,关押于上海。“一个人独处一个房间。”1972年9月28日获释,送往上海南汇周浦镇附近某劳改工厂。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郑超麟于1979年6月5日恢复公民权,离开劳改工厂,迁入新居(也就是我采访他时所住的两居室),并成为上海市政协委员。

虽说郑超麟恢复了公民权,而且成了上海市政协委员,但是他毕竟身份特殊,所以他的活动受到限制……

在监狱关押期间,由于当年曾与他一起留法的周恩来的关照,他的生活得到照顾。他不做劳役,可以看书、写作。监狱供应他笔、纸。郑超麟先生告诉我:“在狱中,我写了一百多万字的手稿,其中有三卷政治著作,四本音韵学著作,八卷诗词,一部德国长篇小说译稿,四部中、短篇小说译稿,若干学术著作译稿。这些手稿都经誊清,可以直接付印的。可惜,在‘文化大革命’中,狱中也不安宁。一位当时的军代表把我的这些手稿统统抄走,据说烧掉了!”

在监禁期间,自1956年起,他曾多次参加监狱组织的外出参观,也曾在上海人民广场参观过五一节、国庆节庆祝大会,还多次参加过政治学习。

到了劳改工厂之后,本来在上海康定东路居住、养病的妻子,获准迁来与他同住。由于周恩来的关照,劳改工厂每月发给他八十元生活费,比当时劳改工厂厂长的工资还高。他和妻子住在一间二十平方米的平房里,但只能在院内活动,不得出院门。外出要请假,要有人陪同。

使郑超麟感到万分遗憾的是,1979年,当他完全获得自由,真正“弗来”,迁入新居才几个月时,妻子却因心脏病去世!她是云南昆明人,生于1902年12月18日,终年七十七岁。

我在那张“全家福”下面,看到郑超麟所写的一首《摸鱼儿》,寄托了对妻儿的一腔深情:

记当年双栖梁燕,一雏初展毛羽。甘泉烽火频惊夜,四野茫茫烟雾,愁几许!但双翦差池,未改原风度。雏儿颖悟,便一笑一颦,一言一动,总有可人处。天何意?嫩蕊先凋霜露,柔枝早折风雨。呻吟宛转三年近,旧眼无言漫注。终莫补!似清夜流星,一闪随尘土。韶华易误,况比翼分飞,故巢久破,追想更凄楚。

我发觉郑超麟先生确爱“闲吟词句学苏辛”,请他出示诗词。他拿出了他的诗词集手稿,封面上写着《玉尹残集》。

我不解其意,问道:“玉尹何意?”

他笑道:“反正总有用意。”

我猜道:“玉尹,是不是‘狱音’的谐音?”

他大笑说:“你猜对一半。玉尹,即‘狱隐’,是在狱中隐藏下来的。因为在狱中写了四百多首诗词,全被那位‘军代表’抄走。出狱后,我凭记忆默写。只忆出八十四首,故称‘玉尹残集’。”

我翻看他的诗集,大都是写他在狱中的所思所念,一吐心曲。如《清明》:

无花无酒过清明,

剩蛋残糖对晚晴。

终胜游魂墟墓上,

祭盘徒羡足三牲。

1984年,我访问郑超麟先生时,他曾告诉我《郑超麟回忆录》一书已于1983年元旦校毕清样,而且已收到两千元人民币稿费,即可出版。但是,他迟迟不见样书。他不知道这本书到底是否已经出版。写信去问,也得不到答复。

想不到,倒是我先发现了这本书!

在北京,有个内部购书处。去北京时,我凡有时间总要到那里“淘书”——因为那里的书是外面书店见不到的。我在1986年11月又一次前往那里,看罢架上的书,请朋友打开书架下面的柜子,我知道那柜子里的书更“内部”。

我马上发现新出的灰皮书,上面印着一行黑字——《郑超麟回忆录》!

在书前的《出版说明》中,我见到这么一段非同凡响的文字:

“作者至今在中国革命与俄国革命的种种重大问题上,仍完全坚持托洛茨基主义的立场,并仍然拥护托洛茨基与陈独秀的种种主张。”

我当时有一种震慑感:一个因托派问题而被单独囚禁达二十七年之久的老人,在出狱后仍公开声明“完全坚持托洛茨基立场”!须知,在中国,托派一度等于“反革命”。在延安,王实味就死于托派之罪(尽管他并不是托派,只是曾经同情过托派);在陈伯达倒台之后,加在他头上的帽子之一,也是托派(尽管他也不是托派,只是跟托派有过一些来往)。

虽然我与托派并无瓜葛,但是我赞赏他对于政治理想的始终如一的态度。我不由得记起,在20世纪30年代,担任陈独秀秘书的郑超麟被国民党逮捕,别人劝陈独秀赶快搬家,陈独秀笑道:“郑超麟绝对不会出卖我,我用不着搬家!”陈独秀对他的信任,由此可见一斑。

我当即买了两本《郑超麟回忆录》。因为我知道,这本刚刚以“现代史料编刊社”名义“少量刊印”的“内部发行”的书,连郑老本人都没有。回沪之后,我即送郑老一本。

《郑超麟回忆录》共分两部分,其中《陈独秀与托派》一文约六万字,是1980年新写的,其余是在1944年至1945年写成的。这些四十年前的旧稿,是经过一番“历险”才得以出版的。

那是在抗日战争末期,郑超麟本以译稿为生,由于译稿在当时无出路,他的生活变得无着落,而儿子正病重,急需一笔钱。这时,一家出版社得知他政治阅历甚为丰富,便约他写回忆录,愿预付一笔稿费,要他在1944年下半年完成。

他答应了,以《二十年代》为回忆录的书名,着重写自己20世纪20年代的政治生涯,他计划写十二章。从1944年下半年动笔,到了1945年,已写了十章,共二十万字。因儿子病逝,使他悲恸不已,终止了回忆录的写作。

后来,这部回忆录未能付梓。他曾请人抄写了一份。

1952年,当他在上海被捕时,回忆录的两份手稿也被抄走。他本以为,这部书稿从此再无重见天日的希望。

1979年,当他恢复自由之后,收到北京友人来信,告知他的回忆录手稿保存在近代史研究所里呢!当时,他真是喜出望外。

据告,他的回忆录的一份手稿,曾由上海市公安局送北京公安部。“文化大革命”中,曾被装入麻袋,作为废纸送造纸厂。幸遇一位有心人,从十几麻袋的“废纸”中留下两麻袋,郑超麟的回忆录手稿就这样被留了下来。

1980年,北京一家出版社派了一位女编辑来沪,与郑超麟先生商议出版回忆录事宜,又一次使他欣喜万分。那位编辑充分肯定了他的回忆录的史料价值,但因其中一章《恋爱与政治》涉及许多中共领导人的私生活,建议他删去,他同意了。后来这一章单独得以发表于香港《开放》1991年第2期。

另外,那位编辑建议他补写因儿子去世而未写的两章。然而,他再也无法补写四十年前的旧作了,于是便写了《陈独秀与托派》一文,补入书中。书名改为《郑超麟回忆录》。

他的记忆力强,又擅长用文字表达,况且所写的是他亲身的经历,材料翔实、丰富,所以他的回忆录成了研究中共早期党史以及中国托派兴衰史的颇有价值的第一手资料。

在出书时,郑超麟坚持要在书前写上那样一段“说明”。这使出版社感到为难。郑超麟说,如果不加上那段“说明”,他宁可不出!

据说,为了书前要不要这段“说明”,出版社向上级请示,而又没有得到及时答复,使这本书迟迟不能印行……

他告诉我,自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他的处境得到明显改善,心情舒畅。虽然他足不出户,然而消息极为灵通。他视力不好,却手持放大镜大量读书阅报。在戈尔巴乔夫当政时期,苏联为布哈林、季诺维也夫、加米涅夫平反,他极为关注。他对我说,为托洛茨基平反,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有一回,他很深入地跟我谈起托派问题。他说,中国的托派,根源在苏联。托洛茨基,是俄**内的反对派,而斯大林却硬把托洛茨基派当成敌人,当成反革命。借用毛泽东的一句话来说,也就是把“人民内部矛盾”当做了“敌我矛盾”。随着苏联的解体,苏共的瓦解,托派问题早已淡化。

他还告诉我,他注意到《中国社会科学》杂志1985年第五期一篇长文对陈独秀一生的是非功过所做的比过去恰当的分析、评价。他也注意到《世界历史》杂志1985年第七期发表该刊主编朱庭光为即将出版的《托洛茨基评传》所写的长篇序言。他仔细阅读了中**史专家廖盖隆新近发表的一些文章。他还注意到西班牙****书记关于托洛茨基问题的新著,以及苏共近年来为托洛茨基恢复名誉的一系列文章。

他一口气提到了最近国内外关于托洛茨基主义的一系列文章。我说他成了“老灵通”了。他笑了:“我理所当然关心这些文章。”

他的《玉尹残集》已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老作家楼适夷为之作序。序文还刊载于《新文学史料》杂志上。他的关于中共早期党史的许多回忆文章,近几年不断发表,有的还被《报刊文摘》等所转载。

当我问及他现在对托洛茨基主义的态度时,他沉思了一下,说道:“就理论上的是非而言,我并不认为托洛茨基主义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但是,我是托派,我仍保留我的一些见解。”

确实,郑超麟先生是一位很特殊的人物。我如实地把这位特殊人物的特殊的人生道路写出来,孰功孰罪,历史自会评说。

所幸的是,我闯入“托派禁区”,由于事先向有关部门“挂”过“号”,总算没有给我带来政治上的“麻烦”。

也正因为我在采访中敢闯“禁区”,所以我在历史的“角落”发现了诸多值得发掘的“现代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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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1 10:50:49 | 显示全部楼层


两种人的舞台[转帖]


作者:周大江 出版社:东方出版社

无论官场还是职场,自古以来都是两种人的舞台:一种人像树,一种人像藤。

像“树”者,生性顶天立地,但能不能成为所谓的“中流砥柱”,却要看机缘与造化。总的来说,这种人大多刚而易折,因此注定命运多舛。

像“藤”者,缘“树”而生,常常春风得意。他们的得意与幸福,或多或少要以牺牲大局或组织的利益为前提。“为藤之道”在于“柔”,观其要诀,首先便要做到“责任感”或“大局观”,甚至是人性良知的泯灭,否则便不可能在仕途宦海的风云变幻中,从从容容地做一棵进退取舍皆自如的“藤”。

所谓做人的“缺点”,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嫌疑或猜测,都会成为“树”身上致命的软穴,也是他们一生中最沉重的负担。因为这些东西常常被对手抓在手中,无休无止地放大,进而演绎成为击溃全道防线的突破口。

但同样的东西,在“藤”的身上,却是无往不胜的利器。他们不追求完美,甚至不在意道义与公理。“我是小人我怕谁?”人家无需捍卫自己的形象,一切以利益为先导,变或不变,真或者假,都要看利益最大化的需要。

因为没有了这种“庸人自扰”的包袱,“藤”的机器就会开动得出奇的轻快。他们会把自己身上哪怕一丁点儿的优势或优点发挥出最大的效益来。

换言之,人生的“缺点”,在“树”的身上,便像一小滴黑漆落在一张巨幅的白绸上,它的视觉效果会被自然放大。同样,人生的“优点”,在“藤”的身上,如同一小滴白漆落在一张巨幅的黑布上,同样也会产生无限放大的视觉效果。

再换言之,人格高尚者如果有了污点,便会令人生疑,甚而遭到全盘的否定;人格卑鄙的人如果有了优点,便会变得可爱,不那么可恶,甚而赢得全盘的肯定。

人间的法则就是这么有趣。

在我们这个“官本位”文化的国度,数千年来只有官场而没有职场。即便在传统文化日渐脱胎换骨的今天,新兴不多年的职场,也大多是古老的官场规则的延续。因此,历史上的官场现象,便是当今职场文化的始祖。

二者只有存在时间和表现形式的不同。不要以为古远的历史和我们今天的现状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正如我们每个人的过去都不可能与当下的现实或前方的未来风马牛不相及。

读者朋友如果不相信“藤”与“树”的存在,不妨睁眼看看自己周边的人和事;如果不信今天的职场文化实际上是传统官场规则的变种,不妨把历史当作一面镜子,照照今天的人心百态,看看到底有多少异同。

2000年的历史就像一条浩浩荡荡的长江。我们今天在这一端,而另一端的西汉王朝正好处于落日的余晖之中。我们只能依稀看到它遥远的背影。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过去是过去的今天,今天是未来的过去。在这条一脉相承的“长江之水”中,今天的时代不但深受其滋养,也深受其束缚。

姑且只谈2000年前西汉王朝的古人,到底有多少影子折射到今天,读者朋友们可以自己去判断。

西汉王朝的江山虽然是高祖刘邦打下来的,但帝国的治理构架,则为他的儿子、文帝刘恒所开创。因此,刘氏皇统的根,还是应该追溯到文帝身上。

文帝之后,经历了景帝、武帝、昭帝和宣帝4朝的连续昌盛,从元帝刘奭开始便是一个分水岭,从此转入江河日下的境地。这是历史的共识。

皇帝无疑是帝国的核心,也是支撑天下兴亡的大树。从元帝朝开始,帝国其后的皇帝们便一代不如一代,再没有了“擎天嘉木”的风采。

既然皇帝不能支撑帝国的天空,那么,必然会有臣子站出来,分担更多的戏份。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臣子们的命运,便更多了几分精彩,也多了几分苦难。

正因为如此,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帝国的官场才更富于戏剧色彩,也才更富于借鉴意义。

但无论如何,在广阔的舞台上,依旧离不开两种角色:藤与树。

“树”的命运无疑是最悲凉的。

仅就西汉王朝下半页而言,这类人的命运便可以分为如下4种:

第一种命运以韩延寿为代表。

韩延寿是宣帝朝有名的地方官。他曾经做过4个郡级区域的最高行政首长。所任之处,均会被他神奇般地治理得井井有条,令人叹为观止。

但是,具备杰出“业务能力”的人,往往拙于“宫廷政治”的手段,举世瞩目的政绩并没有给他带来起码的平安。他最终也没有能够逃脱政治对手萧望之的暗算。

萧望之与韩延寿素无过节,但后者的声望显然让他感到了无形的压力。因此,当韩延寿正一门心思在帝国的基层励精图治时,萧望之早已经暗暗为他张开了布满倒刺的鱼网。

第二种命运则以王凤为代表。

王凤是王莽的大伯父,也是王氏外戚集团的奠基人。此人不仅拥有过人的政治权术之手腕,还拥有卓越的治朝理政之能力。在他辅政的11年期间,西汉王朝出现了自武帝以来最壮观的“人才济济”的局面。许多名噪一时的能臣名吏,比如朱博、陈汤、薛宣、王尊等人,不是受他的举荐,便是受他的庇护。

更重要的是,王凤此人虽然“专权”达11年之久,却素无私心。史书中不但没有关于其个人生活腐败的丝毫记载,也没有关于其子女的任何信息。他在临终前还专门给成帝留下遗书,特别提醒这位“绣花枕头”般中看不中用的皇帝,不要重用自己的几个亲弟弟,因为他们只知道个人享受,对天下社稷的安危漠不关心。

仅从个人的生命来讲,王凤虽然算得上是“善终”。但是受他那位颠覆了刘氏政权的侄子王莽的牵连,使他竟然莫名其妙地背上了“奸臣”的骂名。

这一背便是2000年。直到今天,主流的观点依然认为他是个“窃国”的大奸臣。

第三种命运是以王尊为代表。

王尊一生的仕途五落五起。此人不仅“能”,而且“勇”。

东平王刘宇是当朝天子(元帝刘奭)的亲叔叔,此人向来骄奢不守法度,朝廷给他派的几任王国丞相都拿他没有办法,唯有以必死之心赴任的王尊驯服了他。

王尊担任的最后一个官职是东郡太守。在他的任期内,东郡发了大洪水。为了稳定民心,他竟然坐在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危堤之上,整整一个晚上,直到洪水退去。

王尊的幸运在于有首辅王凤在朝廷为他“撑腰”,否则,他应该不会得到善终。

第四种命运是以傅喜为代表。

哀帝朝是傅氏外戚集团的天下。傅喜是这个集团中最受天下人尊重和期待的人物。但不幸的是,他却与自己的亲姑母傅太后格格不入,一心只为天下,最后被傅太后剥夺了从政的机会。

“藤”的存在轨迹同样发人深省。

最具代表性的“藤”是萧望之。

这位一生都在投机的大儒虽然没有得到善终,但却享誉2000年。这完全得益于他曾在宣帝朝主持过著名的“石渠阁会议”。

“石渠阁会议”是宣帝召集的一次最高级别的学术会议。自武帝采纳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后,儒家学说便成为西汉王朝的官方思想。宣帝为了进一步实现帝国的“思想统一”,于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召集当世名儒萧望之、刘向、韦玄成、薛广德、周堪等人,在长安未央宫北的石渠阁召开了一次研讨会,史称“石渠阁会议”。这次会议的主题是由与会儒生讲解“五经”之异同,最后则由宣帝本人来亲自裁定其对误。这次会议形成了长达155篇论文的《石渠议奏》一书,该书又名《石渠论》。

能够主持最高规格的御前学术会议,自然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戴上“儒宗”的光环,成为“贤者”。同样是儒生出身的《汉书》作者(班氏父子)本着“为贤者讳”的原则,在治史时刻意淡化或回避萧望之的“污点”,努力把他塑造成悲壮的忠臣。——看来人间的“腐败”,还不仅仅存在于官场中。

其实要论学识和人品,刘向当远在萧望之之上,但他却不像后者那么会讨宣帝的欢心,于是便与“主持人”的机会失之交臂。后世对刘向的尊重,完全是因为他辉煌的学术成就;不像萧望之,凭的只是主持御前学术会议的光环。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萧望之曾经是宣帝最看好的“后备干部”,官至“御史大夫”(相当于副丞相,系全国最高监察长官)。也正是这段青云直上的日子里,他为了“独领风骚”,大肆打击可能抢他风头的名臣能吏,先后将赵广汉、韩延寿等地方大员迫害至死;也正是因为他的谗言,才使得立下不世奇勋的冯奉世将军备受不公正待遇。

萧望之以“宫廷斗争”见长,但却宿命般地死于著名的阉宦石显之手。石显的斗争手段和冷酷程度均在萧望之之上,因此才使这位道貌岸然的大儒终于遭到了因果的报应。

在2000多年来各色各样的“藤”类人物中,王莽无疑是为数不多修成“正果”的一位。他以天才般的技巧,攀缘于西汉帝国的“大树”之上,直到把这棵大树缠死,自己取而代之。

王莽从一条小蛇,一步步成长为兴风作浪的巨蟒,最后成“龙”飞上了天。

他在专心于攀着大树向上爬的过程中,虽然把自己的政治手段锤炼得炉火纯青,但在治国理政方面却出奇地弱智。这似乎是必然的结果。从人性的角度来讲,一个人如果在某方面的潜质或禀赋有所长,必然在其他方面有所短。面面俱到的“全才”毕竟不多见。

王莽是一位弄权的高手,完全可以在天子的大树下过得非常自在。——他的能力结构并不适合于做帝国的“一把手”。

但他却看不到这一点,不仅仅是他,所有沉迷于权力与利益角逐的官场中人,大概也都看不到。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权力,只关心如何摄取更多的利益,正如某些商人只关心金钱,最后却被金钱所俘虏,身陷囹圄或命丧黄泉。

王莽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天子的宝座,以“巨藤”之躯,占据了原本属于“擎天大树”的位置,他怎么可能不失败?

公平地讲,王莽也并非像《汉书》所说的那样,从一开始便是个居心叵测的大坏蛋。他在发迹之前是朝野上下公认的“杰出青年”。当然,这主要是指他的“道德形象”而非“治国能力”。

步入官场之后,是一路亨通无阻的宦海征途把他人性深处的欲望一层层地激发了出来。这好比一个年纪轻轻而又精力旺盛的漂亮寡妇,被流放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没有了周边环境的道德压力,可以成天出入于纸醉金迷的“蒙面舞会”,需要多大的定力才能使她坚守空洞的贞洁而不越雷池半步?

因此,王莽并非天生的怪物,他只是时代或体制的产物。王莽的一生,不过是从“贞女”到“荡妇”的过程。仅此而已。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逝去的岁月不可能再回来。不像兜里的钱,花完了还可以想办法再去挣。为“藤”还是为“树”,都是每个人自己的人生选择。

我们今天读史,自然要站在历史进程或天下公理的角度去审视其间的人和事,但历史只是一种结果,不是先验的目标。作为历史的“局内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可能以这样的高度去指引自己的一生。

因此,如果仅从个人的角度来讲,“藤”与“树”之间其实并没有孰优孰劣或孰高孰低的可比性。

姑且抛开道义或良知的成分不说,仅仅从纯粹个人化的角度来讲,我们千万不要以为,做“藤”就要比做“树”容易得多。

做什么都需要有“过人之处”,才能做得游刃有余。小人有小人的艺术,庸才有庸才的法则。一颗天生的“树种”,如果想“退而求其次”,甘心去做一棵“藤”一般的庸才,未必就可以所向披靡。

贾捐之便是这样一个例子。

他本来就不是做“藤”的料,却非要往这条路上去挤,到头来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丢了小命不说,连个好名声也没有留下,实在是“冤枉”极了。还不如自始至终坚守内心的原则,做一棵堂堂正正的“树”要好一些。

贾捐之是文帝朝的大才子贾谊的曾孙,其文采虽不如曾祖父,但也算得上一流的才子。在元帝即位之初,他便因上书言政,颇得皇帝的欣赏与信赖,令他“待诏金马门”,等待分配工作。

是时,宦官石显专权,天下为之侧目。贾捐之以文人特有的迂直和豪迈,数次在元帝面前揭石显之短,以为可以让天子警醒于“宦官弄权”之害。

但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元帝自己布的局(本书第2章将专题探讨这个问题)。

于是,不识时务的贾捐之非但没有得到重用,甚至连皇帝的面也很少见得到了。

贾捐之有一个好朋友叫杨兴,时为长安县令,是公认的“倾巧之士”。杨兴见了这种状况,便给贾捐之出了一个馊主意,劝他和自己一起,在元帝面前一反常态地称颂石显,建议赐封石显为关内侯(侯爵中的第二等,第一等为列侯)。

石显的马屁还没有拍出味道来,贾捐之竟然又迫不及待地再次上书举荐杨兴为京兆尹。京兆尹是京师“三辅”之一,级别与郡太守相同,但地位尤甚之。

贾捐之的这点儿猫腻哪里蒙得过石显的眼睛?

于是石显反过来在元帝面前告了他一状,说他“欲得大位”,欺君罔上,泄露宫禁机密。

贾捐之被斩首弃市。石显却在元帝面前博得了个“不阿私”的好名声。

“藤与树”是本书的主题。

全书的主要素材源自《汉书》,间接参考了《西京杂记》等“野史”的材料作为佐证。

全书的时间轴线则基本以《资治通鉴》为参照。但《资治通鉴》对个别时间的判断显然存在问题,比如刘邦灭项羽是在高帝五年(公元前202年)年底,次年五月便有两件事情:一是刘邦解散了多余的部队,“兵皆罢归家”。二是在洛阳南宫置酒,与群臣宴饮。在这场宴会中,便有了刘邦那段著名的感慨:“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

但《资治通鉴》和《汉书》均把这两件事算在了高帝五年。项羽未灭,刘邦是不可能解散部队的,更不可能和群臣一起总结项羽“失天下”的原因。因此,本书将这两个事件的时间放在了高帝六年五月。

以上仅为一例。还有其他类似的情况,不再一一赘述。

全书正文部分共分为上、下两“篇”:

“上篇”共分4章,分别叙述西汉帝国的文帝、元帝、成帝、哀帝四朝。如此安排主要基于三点考虑:

其一,西汉王朝的治理理念,以及刘氏皇统的许多传统做法,都是文帝开创的先河。因此,需要把文帝朝的事情做一些简单的交待。

其二,本书的主旨在于呈现西汉王朝落日余晖之全景,而元帝朝是公认的“由盛及衰”的分水岭。因此,在文帝朝做背景式的介绍之后,随即转入元帝朝。

其三,哀帝驾崩后,年仅9岁的平帝刘衎不过是个摆设。帝国的权柄随后便落入王莽的手中,同时也意味着刘氏皇统失去了对帝国的最高控制权。因此,把平帝朝的叙述,索性纳入“下篇”。

“下篇”共分3章,叙述王莽从崛起到灭亡的全过程。

王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他的一切都是那个时代的产物。通过“上篇”的叙述,我们便不难发现,王莽身上许多匪夷所思的想法和做法,同样是他身处的时代使然。比如他著名的“托古改制”,实际上不是在“托古”,他是真诚地想要“复古”——企图通过表象的复制,来实现存在于当时儒生们心中共同的“圣朝愿景”。

王莽那些在我们今天看来不可思议的做法,在当时的儒生们中间,却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它们绝非王莽一个人空穴来风式的奇思妙想。

换言之,王莽可以算得上是儒家学说之最彻底的教条主义者,他的失败,在某种程度上讲,应该是儒家学说“是古非今”的结果,也可以看作是儒家学说本身的失败。

因此,只有结合那个时代的大背景,我们才能对王莽的所作所为有更真切的理解和反思。

在完成对王莽的全部叙述之后,还安排了一个“尾议”。目的在于探讨这样一个问题:在西汉王朝的最后50年,那么多匪夷所思的“荒谬”人与“荒唐”事的背后,到底存在着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我的看法是:这里面都有儒家学说惹的祸。

一家之言而已。权当这样的妄议,是不惜抛出“陋砖”,引出读者朋友心中熠熠生辉的“美玉”。如果能够为读者朋友带来一些启发,哪怕是窃笑,我的所有努力,都可以算得上是有了丰盛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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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统秘密电台被发现[转帖]


邵明贤,温州人,与梅思平为小同乡。抗战前,梅任江苏省江宁实验县县长时,邵曾在梅那里当过“科长”。1940年邵就凭着这种关系,到南京找到了梅思平,并通过梅的关系,得任首都警察厅督察长。

1941年夏,76号查获邵是军统人员,而且还是军统的南京区长哩。这是由于他在南京明瓦廊6号家里设置的一个秘密电台,被76号所发现。同时从这条线索,查出76号的机要处处长兼人事科长钱新民,也是军统的上海特派员。于是,李士群命将钱新民先行扣押,一面电知76号南京区长马啸天,要他就近办理。马便会同特工总部南京无线电侦察总台台长晋辉,由晋派人在明瓦廊邵的住所隔壁租了幢房屋,专事窃取邵与重庆方面的电讯,查出军统局本部的指示,要邵在中央纪念周或大宴会时,刺杀汪精卫及其他重要傀儡。马即电李请示,李复电立即将邵逮捕。同时被捕的还有军统南京区的总务科长王林生,亦即代邵负责收发电讯的人。

邵与王被捕后,即被关押在宁海路25号特工总部南京区看守所,经南京区司法科侦行科严讯后,都一一招认。邵的电台遂由晋辉接管。邵的住房则由马啸天接收去,改为“黄埔问学会”。王林生在处理前,由76号的第一处长万里浪,把他要到了上海。因为钱新民的案子,李士群交给万办,钱矢口否认。万把王要去与钱对质,钱没法,只好承认。李士群把邵、钱两事的经过,与口供笔录,签报了汪精卫,汪“批准枪决”。邵明贤于1941年7月,被马啸天以警政部政治警察署名义,枪毙于南京雨花台;钱新民于同年10月,由李士群着万里浪派人枪杀于上海中山北路那撮小丛林里。至于王林生,则投降了76号,由万里浪保了出去,派在特工总部杭州区监视工作。后来还担任了杭州区宁波站站长。

平祖仁,湖南人,毕业于上海暨南大学,抗战前是专门从事破坏学生运动的“C.C”特务。平年事既轻,又爱讲修饰,对吃喝玩乐,无一不精。平祖仁为了想“做官”,钻门路,竟老着脸皮拜“江苏省政府委员”李明杨为干爸爸,果然通过李的关系,弄到了一个“江苏省政府代表”的名义。以后冷欣任职“江南行署”后,平又在冷欣面前自吹一通,说他与上海三大流氓头子如何交厚,他在上海如何有办法等等,居然给他诓到了一个江苏省第三区行政督察专员的职务,管辖松江、上海、奉贤、南汇、川沙、宝山、嘉定七县。

平祖仁对上海,深具好感,这不仅因为他的家与他的情人都在上海,更主要的是上海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确使他眷恋。所以,平祖仁的足迹,不时见于舞榭酒肆。他的行踪、住址,也都为日本宪兵所掌握。1940年上半年,在平祖仁的家里,他与老婆罗西红、汽车司机等,

一起被上海宪兵队本部特高科逮捕。开始押在四川路桥北日本宪兵队本部。关了一个短时期后,按照日本宪兵队与76号的约定(凡属给日本宪兵队逮捕的“抗日分子”,应交给76号),便把平祖仁夫妇和汽车夫,一起解到了76号。平与他的老婆分别关在高洋房楼上的两间女监里,车夫则关进76号的看守所。经李士群亲自提审平祖仁后,才把平祖仁上了镣铐,从高洋房的女监改关到看守所(罗西红仍在女监),但每日仍许其在室外走动。这在76号的看守所来说,也是少有先例的。平祖仁利用这些机会,在看守所里大肆活动,广交门徒,多方拉拢关系。这些情况,当然也瞒不了李士群。

1941年冬,平祖仁画了一帧梅花,题上:数点梅花天地心。由平祖仁自己带头签上了姓名,也叫他的徒弟和被他拉拢的人写上姓名,准备设法寄给军统头子戴笠。可是被76号拿到了。李士群认为平祖仁意图“造反”,报汪精卫批准,于同年年底,将其杀害于南京中山北路。平的老婆罗西红与在监狱中生下的女孩以及司机,不久一起被释放了。

英茵,原名英凤贞,1917年生,北平人,毕业于北平女子高等师范学校,父亲是北方满族人,母亲是南国广东人。她兼具父亲健壮的体魄、坚强的性格和母亲热情澎湃的内心。年仅19岁的她以其才华和努力在明星云集的上海一举成名。

1937年,英茵随抗日救亡演剧队辗转至重庆,经常往返于重庆、上海之间,来去匆匆,行踪不定。1939年底,英茵又一次由重庆返回上海时,香港报纸大炒“英茵情奔”的桃色新闻。

1941年4月,英茵的“恋人”平祖仁被日本宪兵队逮捕,英茵多方营救而不得。平祖仁终于在1942年1月8日被枪杀。英茵强忍悲痛,领来平祖仁的尸体,补好头上的枪洞,将他安葬在万国公墓。3月8日,英茵在上海国际饭店服毒自杀,年仅25岁。生前,英茵在为平祖仁购置墓地时,已事先在其墓穴旁为自己购地一方。她死后,友人遵嘱将他们葬在一起。

英茵之死,轰动一时,曾被宣扬为“殉情自杀”。许多年后,才有知情者披露****。原来,英茵为平祖仁手下重要干部,其奔波于重庆、上海之间,及所谓“情奔”等等神秘行为,均是为从事地下情报工作有意制造的烟幕。平祖仁被捕遇害,使她不断受到日本宪兵的盘查传讯。为了像平祖仁一样“使工作秘密永不泄露”,她以死相抗,可谓“殉国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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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阳事件:王志刚认罪书[转帖]


文章提交者:京客 加帖在 原创评论

信阳事件吃人原始记录:王志刚认罪书

自 我 检 查

王志刚

王志刚,男,38岁,贫农、农民出身,原籍河北省威县寺庄村人,家有祖母、三个弟弟,二个妹妹,一个弟媳,一个侄子,爱人,四个小孩共14口人,爱人郝忠莲,现在商城城关粮管所工作,****员。

没有重要社会关系.

个人简历:1923年3月28日生,1930年至1931年上小学,1931年至38年在家种地,1938年至1939年初在威县大队任通讯员,4、5个月回家种地,1940年5月至1942年3月在广崇县大队任通讯员(因负伤回家)在家养病,1942年6月至42年?月在本区队任副班长,后被开除,1942年9月卖壮丁到威县伪警察局任警士至1944年元月止(已有结论)回家生产。1944年4月参加四分区补充营后部二纵五旅十五团团部任通讯员,1946年任通讯员副班长班长,1947年调到旅部教导队学习,1948年任商城指挥部通讯排长1949年任商城县公安队长,1950年任商城县公安局城关派出所所长,1952年任商城县公安局治安股长,1955年4月商城县公安局局长,1960 年7月调信阳平桥钢铁厂任保卫科长。至1960年12月12号,1946年6月入党,至被捕为业。

一年多来在党和领导的长期教育下,特别是在党的政策宽大的感召下,经过学习、反省深深地认识到,我再1959年冬60年春采取了一切毒辣的手段来残害人民,给党造下了不可挽救的严重损失,自己犯下了严重的罪行其具体事实交待如下:

一、 扩大了敌我矛盾

由于我存在严重的主观主义和官僚主义错误的估计了当时情况,而又积极的执行张念中、王汉卿的错误指示,就把一些没有饭吃,在快要饿死的情况下为了维护持自己的生命杀牛吃,偷点东西的基本群众,我却说杀牛就是敌人破坏或贯偷盗给以扣押、逮捕。从1959年冬60年春共扣押所谓杀牛犯破坏尸体犯,小偷小盗等800多名(详数记不清),仅杀牛一项我亲自批准扣押的有70多人,1959年11月下旬至12月中旬20余天内在双x铺管理区就亲自批准扣押40多人,特别严重的是在双铺管理区一次叫民警解回8人(吃人肉的4人,杀牛的4人),走在路上就死了二人,对小偷小盗我亲自批准扣押的更不计其数了。(详数我不清楚)

1959年11月下旬叫民警到双x铺管理区带所谓破坏尸体犯、杀牛犯时,民警给我说过河要每人2角钱,我说你们走时要在(再——编者)给你们要2角钱你们把他带走罚他,如不要就算了,结果将撑船的代(带——编者)县扣押几天才放回去。

二、由于我采取了乱捕乱押造成了狱内大量死人。自1959年冬至60年5月止,统计共死285名,又经过清案死了400多人(详数不清)。我在张念中的错误指示下,降低了犯人的吃粮标准,即已决犯吃33斤降到28斤,未决犯吃28斤降到22斤(从59年10月份起)。另一方面就是没有采取对病的人给以大力治疗,并给吴家声说快要死的人不给他好药吃了,吃了也浪费,把好药可给轻病号吃。其三为了隐瞒死人问题就采取了三不算。即拘留的死了不算,正常死亡的不算,保外就医死在监狱外的不算。隐瞒不报欺骗上级。我到公安处开会已死了890人了,公安处问我监狱死了多少人,我只报死了30多人,仍继续隐瞒,由于我采取了上述毒辣的残害人民的措施,才造成了监内大量死人,给党和人民带来了不可估量的严重损失。

三、破坏尸体和张国喜吃人肉问题

1959年11月下旬张念中教我给他一块到原上石桥乡双铺管理区去工作,主要是破所谓吃人肉案件。我并带领汪平凡、梁祁祖、张世均、何治国、黄体修等人进行对吃人肉的人进行侦察,我共亲自侦察吃人肉的事件4起,扣押4人,其4人都死在狱内。严重的造成了他们的家庭破产人口死亡。特别是在1959年11月下旬张畈大队社员张国喜(30多岁中农成分)将他侄子的心肝挖回家煮煮吃了,大队给张念中报告后张要我去进行侦察。我即带领汪平凡前去张畈了解。

经了解,张国喜确实在埋他侄子时带一口菜刀将心、肝割下来拿回家吃了。回管理区给张念中汇报,当汇报到张国喜确实把他侄子的心、肝吃了,张也承认吃了时,张念中问我你相信否,我说确实是吃了,别人也看见吃了。张念中说人肉根本就不能吃,我说能吃(因我见过吃人肉的)。张念中说我就不相信人肉能吃,就像你这种思想就能侦破破坏尸体案了?我说我要向你汇报真实情况。张念中说我就不相信你的真实情况,你什么真实情况,我说你思想有问题,我就是不相信人肉能吃,亘古以来也没有听说过人肉能吃,这完全是敌人破坏,他说人肉能吃,你去监督他吃不吃,非确实他不可。我说他要是吃了怎么办呢?张念中说,那你不能定案,不确定不行,还是不能吃说人肉能吃就是破坏,非法办他不可,你去找块人肉看着他吃。就这样我又和汪平凡回到张畈大队,找到张国喜,问他人肉能吃吧,他说人肉能吃,我说人肉能吃,叫我看着你吃,张说我不吃了,我说你不吃不行,你先吃的不是人肉,说吃人肉你是有意破坏,叫我们看着吃才能真的,张仍然不吃。我说你不吃不行法办你也得吃,后张说我哪有人肉呢?我说不用你管,到你家拿把菜刀来,张拿了一把菜刀给汪平凡,我二人带着张到了他侄子埋的地方,把坟扒开一点,扒一条腿,将腿肚子割了一块(有5、6两),在河里洗了洗,拿回他家,由汪平凡跟着他炒熟(我在大队部等着),张国喜拿到大队部吃的。吃了不到半小时,张叫唤说不好受要吐,当时我说人肉好吃为什么吃了吐呢,你以前吃的不是人肉吧,故意破坏说人肉能吃。张说以前也是人肉,我不是破坏,我要吐。我说不准你吐,吐了也得吃了,结果张就吐了,躺在地上叫唤不好受。我就叫人把他架回他家。我就和汪平凡回管理区给张念中将上述情况汇报了,张念中说怎么样,我说人肉不能吃,就是不能吃,为什么吃了叫唤不好受呢?说人肉能吃,这完全是破坏,非法办他不可,将他带来了没有?我说他病了不能来,张念中说病了也不行,把他弄来。我就给朱德田(县工会主席)打电话说,叫他第二天将张国喜带管理区,第三天就送县监狱了,后死在监狱。由于张国喜的被捕也造成了他的父母因无吃想儿,先后也死,其妻、女儿也流离失所,造成了他们的家庭破产。这是严重的损失,是不堪设想的,也我给人民造下的重大罪恶。

四、所谓大办劳动教养

我积极的坚决的执行了王汉卿、张念中的错误指示,大办了所谓劳动教养。1959年11月30号召开的南司县常委扩大会议,责成公安局对五类份子集中改造。12月1号张念中回双铺管理区,张给我说,县常委决定责成公安局对五类份子集中改造,我看上石桥大搞他一下,把五类份子杀牛的小偷小盗,集中在上石桥,由你负责,白天叫他们劳动,夜晚学习。当时我不同意以乡为单位,我说人太多,不好管等等,我说以管理区为单位好。张念中说,你去给阮书记(即阮坐)研究吧,阮也同意以管理区为单位好。12月3、4号之际,我回城开了政法党组会,专门研究了大办劳动教养问题。参加会议的有焦希明、李象贤、陶敬恒等人。研究的结果是上石桥乡、中铺乡公路以北,丰集乡公路以北都办劳动教养,以管理区为单位。中铺公路以南丰集乡公路以南达权店,杨桥、长竹园、余集等乡不办劳动教养,可以评查。以双铺管理区为重点由我负责,我会管理区后,将政法党分组意见给张念中汇报了,张也同意,以双铺管理区为重点由我负责,后给阮坐商议五类份子名单,住的地点应带的东西(如劳动工具口粮等等)抽调具体负责人员看管人员等,由阮坐召开了各大队支部书记电话会议,将上述问题写了报告和报到的时间等。全管理区应报到五类份子200多名,除有病外还应报到120名,超过规定报到期的三天才报到了40多名,我就做了报告,下午我就回县到信阳公安处开会去了,以后我始终也在没有到双铺去了,当时交给侯振干,双铺大?大队团支书艾青山二人负责。

由于我采取了这种毒辣的措施,不管他们的死活硬集中,结果,在集中报到的第二天就死了1人,第三天死了二人,以后集中多少人死了多少人和在办劳动教养期间的违法乱纪等,我就不详细了,总之是我积极的执行了王汉卿、张念中的错误指示,给党和人民造下了这样惨重的损失,我也应该负主要责任的。

五、我积极的坚决的执行了公安处错误的布置所谓大收盲流人口的指示

1959年12月3、4号我回县开会,5、6号听了公安处的电话报告,向公安处长汇报了盲流人口工作状况,当时批评商城行动的不好,没有引起领导重视等,又布置了下步的工作。他要求在三天内将盲流人口收光收净,保证做到本地不外流,外地不过往,来一个收一个的要求,措施是向群众进行外流的害处的教育,严格控制五类份子的破坏,对交通要道,边沿结合部,复杂集镇,常发生问题的地区饭店等,要专门设立岗卡。并做到四就。四就即就地收容,就地审查,就地劳动,就地处理。各县要成立专门组织,确定专人负责,县成立收容所,乡成立收容站,收容人口吃粮每人每天6两,由县报销,最后说这是地委书记的指示,要马上给书记汇报,马上布置,我第二天就给王汉卿将上述报告进行了汇报,王汉卿说当前还有很多人口在外边流浪着。这些人大部分是五类份子,游手好闲的懒汉,他们对社会、生产都影响很大,根据地委指示我们要坚决执行,三天内一定要把盲流人口收光收净,对收容人员要严格审查,从中发现敌人给以打击。对收容人员吃粮问题按每人每天6两实报实销,由县解决。你按照地委、公安处的指示马上布置各乡立即行动。我当天夜里召开了各乡政法部长、政法干部电话会议,将地、县委的指示进行了贯彻,我又积极的坚决的作了强调,我说各乡政法部长要切实做好这一工作,各乡对各大队要指定专员负责,坚决在三天内收光收净,如果发现哪个乡大队有盲流人口一定要追究责任,保证做到本地不外流,外地不过往,收容人员每人每天6两粮食,由县解决等,布置后各乡大队都立即行动了。从59年12月上旬到60年3月止,全县共收容3000多人(不够精确)更严重的是布置后的第二天我到派出所去,看到街上人很多,城关没有行动,我回公安局给城关镇委副书记戴云霞打电话说,你们有些右倾,如不解决,你们怎能搞好这一工作,你们不要怕,就是把进城买卖东西的收起来审查后可以再放吗,给你们怕也强的多吗,不然就达不到收光收净(此处字迹不清)收容;我布置后城关都行动了,仅三天的时间收容了2300人,以致造成了乡里的群众不敢进城买卖东西,街断人稀的悲惨局面。特别严重的是造成了被收容的群众的死亡。仅城关收容所就死了20多人,其它乡有的更为严重(因我没有统计,究竟死了多少人我不清楚,可按原统计和档案材料为准)总之,由于我积极的采取了这一残害人民的措施,给人民造下的苦难、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以上我所交代的罪恶事实我是要完全负责的,不过对各种数字交待是不具体的,因为我事前事后都没有统计,所以也很难交待详细数字。无论是在逮捕、扣押、集训、收盲流等有多少人其中冤狱、死亡、错案等数字的统计,可以依据我亲自批准和档案材料为准,我决不推托责任。

六、我在过去工作中也存在着严重的个人主义、主观主义和官僚主义享乐腐化思想给党给人民也造成了严重的损失。

1957年某月城关粮管所被盗800多元,虽在案发时自己没在家,没有参加现场勘查,确定案情,事后由杨振昌,牛保印掌握侦察,可是在牛保印调县委会后即交给我掌握侦察,由于自己存在有严重的官僚主义、主观主义,没有深入到实际工作中去,偏听偏信侦查人员的汇报,又没有证据主观臆断的将营业员易林霞逮捕法办,结果问题也没有弄清,使易被扣押二年之久,后不得不释放,于60年8月才放出,给党造下了严重的损失。同时在侦察易中又怀疑其保姆余陈氏有问题,又将余陈氏拘留年余,这都是我的官僚主义、主观主义给党给人民造成的严重后果。

1958年2月给公安局办事员胡香的爱人王毕化发生了两性关系共6次,直至1960年3月为止共保持关系达二年之久。具体实施已有系统检查。

由于我存在着严重的官僚主义、个人主义、主观主义,在工作上也是存在着严重的浮夸作风,欺上压下。1959年在4月、5月,开展安全运动和十天运动以来,是报喜不报忧,争红旗争名誉,如60年元月份发生13起火灾,只叫报6起,其他7起以没有造成损失或损失不大为由不叫上报。又如上石桥乡财政所被盗公债200多元,因无现场为理由不承认是案件。监狱大量死人不报也是为了显示成绩,我的浮夸虚报是极为严重的,事例是不胜枚举的,总之有利于自己事情的就多说多报,不利自己的就少报不报、少说不说,采取这样无耻的手段骗上级的相信,其结果给党造下的损失是不堪设想的。

在多吃多占方面和铺张浪费方面:

1959年过年买劳改股犯人的猪肉3斤半,油5斤,粉条2斤,羊油3斤,碎米20斤磨成面没给粮票,钱都给了。

给刘先华要粮票45斤,其中给王毕化15斤,下余自己家中用了,我又给占中利要粮票40斤自己用了,临调走时要20斤。

在浪费方面,1960年6月份批准民警队买球衣300元,成立政法业余剧团买衣服、制旗200多元,买照相器材等共浪费1000余元。

总之,从上述我所给党给人民造下了严重的灾难,我已经成了人民的罪人,我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失去了人性,根本就谈不上一个****员、一个国家干部所作的事,也是我个人存在着严重的个人主义的结果,本在前冬去春群众无吃无穿、在快要饿死的时候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命而杀牛吃,偷点东西吃,更惨痛的是发现普遍的吃人肉;自己也知道,也看见过,不仅不同情乡上级反映,反而还附和张念中、王汉卿的所谓杀牛就是破坏、吃人肉就是有特务活动,而自己又更积极的采取一切(此处不清——编者)残害人民,(此处不清——编者)人民的生命受到了严重的摧残,造成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的断烟火,剩下老弱到处一般无人照管,这种局面是多么的悲惨,是令人难忍。我所给人民给党造成的这样重大的罪恶也是不能容忍的,这也完全证明我已经堕落到什么程度,已经变成了人民的敌人,党为了挽救我给党造成的损失依法逮捕我也是正确的,要求党还应当给最严厉的惩处,以便彻底地挽回党在群众中的影响。

检 查 人 王志刚

1962年元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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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禁毁始末考述[转帖]


作者:赵维国 文章来源:《红楼梦学刊》2001年第3辑 点击数:351 更新时间:2007-8-1 12:02:11
内容提要:《红楼梦》自以抄本问世以来,所描绘的艺术世界吸引了各种文化层次的读者,流传弥远,脍炙人口。但是,清代后期查禁“淫词小说”的文化管理政策非常严厉,《红楼梦》一书也未躲过长期被禁毁的悲剧命运。本文把《红楼梦》一书置入当时的文化环境中,考察其书被查禁的历史始末。
关键词:《红楼梦》 玉麟禁毁 江浙禁毁 丁日昌禁毁

  《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生活在封建专制文化统治极其严厉的历史时期。康熙皇帝晚年数次谕旨严禁“淫词小说”,其后的雍正、乾隆二帝不仅谨遵康熙帝定例,而且大兴“文字狱”,士子文人所著书籍稍涉时事,便有可能招来横祸。如雍正三年汪景祺《西征随笔》案、乾隆六年谢济世注《大学》案等,汪景祺因文中吹嘘年羹尧而被枭首;谢济世注释《大学》,雍正七年廷议正法,后改为充苦役,乾隆六年再议此案。文狱迭起,士子文人噤若寒蝉。这种专制的文化背景不能不影响到曹雪芹的创作心态,他在《红楼梦》第一回中借空空道人之口解释此书与时事、淫邀艳约题材的小说无关:
  (空空道人)将《石头记》再检阅一遍,因见上面虽有些指奸责佞贬恶诛邪之语,亦非伤时骂世之旨;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实非别书可比。虽其中大旨谈情,亦不过实录其事,又非假拟妄称,一味淫邀艳约,私订偷盟之可比。因毫不干涉时世,方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1
《红楼梦》一书自以抄本问世以来,流传弥远,为广大读者所喜爱。但是,在清代专制文化统治下,此书并没有因为作者的表白而躲过被禁毁的悲剧命运。梁恭辰《北东园笔录四编》卷四载:“《红楼梦》一书,诲淫之甚者也。”汪堃《寄蜗残赘》卷九称《红楼梦》“宣淫纵欲,流毒无穷”,在嘉庆以后,其书屡屡为官府查禁,直至晚清光绪年间依然遭到查禁。历来研究者对于《红楼梦》的版本传播研究颇多,而对于《红楼梦》被禁毁的历史过程缺乏细致的考辨。因此,本文以《红楼梦》的禁毁作为考察对象,辨析其禁毁始末。

一、乾、嘉年间的《红楼梦》禁毁

《红楼梦》甲戌抄本第一回眉批云:“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壬午”为乾隆二十七年,曹雪芹逝世于乾隆二十七年除夕(1763年),其生前已有甲戌抄本、已卯(1759)抄本、庚辰(1760)抄本等传世,直至乾隆五十六年(1791)程伟元、高鹗程甲本问世,其间经历了三十多年的历史,其书长时间未能刊刻的原因估计与乾隆朝禁书运动有密切的关系。乾隆三十七年正月,乾隆皇帝谕令各省督抚购求遗书,意欲天下藏书荟萃朝廷。乾隆三十八年三月,乾隆皇帝再次督促各省官员搜集历代文献书籍上缴朝廷,决定把各省购献的遗书编纂为《四库全书》。到了乾隆三十九年八月,各省督抚上缴书籍较少,乾隆皇帝为此颇不高兴,特下谕旨曰:“下诏数月,应者寥寥。彼时恐有司等因遗编中或有违背忌讳字面,惧涉干碍,而藏书家因而窥其意指,一切秘而不宣。因复明切宣谕,即或字义触碍,乃前人偏见,与近时无涉,不必过于畏首畏尾,朕断不肯因访求遗籍,于书中寻摘瑕疵,罪及收藏之人。”又告诫各省督抚曰:“况明季末造野史者甚多,其间毁誉任意,传闻异词,必有诋触本朝之语,正当及此一番查办,尽行销毁,杜遏邪言,以正人心而厚风俗,断不宜置之不办。”2说明乾隆皇帝已注意到“诋触本朝”的文献记载,但他作为一个高明的政治家并没有立即查禁,而是鼓励藏书家呈缴书籍。乾隆三十九年十月,两广总督李侍尧查出屈淰浈等收藏屈大均《翁山文外》、《广东新语》等书,乾隆皇帝为了勉励藏书家献书,对于屈淰浈等没有查办。到了乾隆四十年十月,乾隆皇帝检阅各省呈缴禁毁书籍,发现了金堡的《徧行堂集》,出资刊刻者为韶州知府高纲。乾隆皇帝对于金堡及其刊刻者非常痛恨。“(金堡)其人本不足齿,而所著诗文中多悖谬字句,自应销毁。高纲身为汉军,……转为制序募刻,其心实不可问。使其人尚在,必当立置重典。”3同时御笔钦点查禁江宁清笑生所撰《喜逢春传奇》,谕令两江总督高晋等查明清笑生其人。金堡《徧行堂集》案中的高纲没有屈淰浈幸运,高纲已死,其子孙遭到查处。清笑生,为明末人,其子孙无法查证。通过《喜逢春传奇》的禁毁,乾隆皇帝认识到戏曲小说也应该抽查,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萨载等人在奏章中谈到,“凡有应毁书籍,不拘诗文、杂著以及传奇小说,悉令尽数查缴,详解销毁,以期尽净。”4根据清人文献及禁毁书目记载,乾隆朝明确禁毁的通俗小说有十多种,粗略统计如下:

查禁时间 查禁书目 文献出处
乾隆四十二年八月 《镇海春秋》 《咨查禁毁书目》5
乾隆四十二年十二月 《丹忠录》 《咨查禁毁书目》
乾隆四十三年十二月 《五色石传奇》 《咨查禁毁书目》
乾隆四十四年七月 《定鼎奇闻》 《两江总督萨载奏续解〈九 集〉等违碍书籍板片折》6
乾隆四十五年正月 《剿闯小说》 《咨查禁毁书目》
乾隆五十五年五月 《说岳全传》 《湖南巡抚刘墉奏查缴应毁书籍折》7
乾隆四十六年二月 《樵史演义》 《咨查禁毁书目》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 《英烈传》 《湖南巡抚刘墉奏查缴应毁书籍折》
乾隆四十七年七月 《精忠传》 《咨查禁毁书目》
乾隆四十七年十月 《归莲梦》、《退虏公案》 《咨查禁毁书目》

这次禁书运动持续到乾隆晚年,直至乾隆五十五年之后,书籍查禁始渐渐放松。当时文人对于查禁书籍噤若寒蝉,阅读书籍、刊刻书籍稍有不慎,则可能有灭门之祸。因此,乾隆朝士人阅读过《红楼梦》抄本的人,惟恐此书有“违碍语句”,没有人冒险刊刻此书。乾隆三十三年,清宗室永忠曾读到过《红楼梦》抄本,为诗三首,名之曰《因墨香得观红楼梦小说吊雪芹》。永忠《延芬室集》稿本中此诗上方有乾隆年间清宗室弘旿批语:“此三章极妙,第《红楼梦》非传世小说,余闻之久矣,而终不欲一见,恐其中有碍语也。”弘旿是永忠的堂叔,乾隆的堂兄弟,他这样评价《红楼梦》或许听到宗室议论,“碍语”一词的提法明显与乾隆朝禁书运动有关。
在乾隆时期,满清政府没有注意到《红楼梦》一书,最早查禁《红楼梦》的是嘉庆年间的玉麟。据梁恭辰《劝戒四录》卷四载:
  满洲玉研农先生麟,家大人(梁章钜)座主也。尝语家大人曰:“《红楼梦》一书,我满洲无识者流,每以为奇宝,往往向人夸耀,以为助我铺张,甚至串成戏出,演作弹词,观者为之感叹唏嘘,声泪俱下,谓此曾经。我所在场目击者,其实毫无影响,聊以自欺欺人,不值我在旁齿冷也。其稍有识者,无不以此书为诬蔑我满人,可耻可恨。若果尤而效之,岂但书所云‘骄奢淫逸,将有恶终’者哉。我做安徽学政,曾经出示严禁,而力量不能及远,徒唤奈何。有一庠士,颇擅才笔,私撰《红楼梦节要》一书,已付书坊剞劂,经我访出,曾褫其衿,焚其板,一时观听,颇为肃然,惜他处无有仿而行之者。
玉麟,《清史稿》、《清史列传》有其本传。据《清史稿》卷三百六十七《玉麟》载:“玉麟,字子振,哈达纳喇氏,满洲正黄旗人。乾隆六十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嘉庆初,三迁为祭酒……,十二年,督安徽学政,调江苏。”《清史列传》记载略详:“嘉庆十二年八月,充顺天乡试监临官,旋命提督安徽学政。十四年,调江苏学政。”查阅《重修安徽通志》卷二百三十一《职官志》有:
  玉麟,正黄旗人,进士,安徽学政,乾隆十二年。
  顾德庆,宛平人,进士,安徽学政,乾隆十五年。
为此我们断定玉麟嘉庆十二年九月前后至十四年年底任职安徽学政。任职期间,严禁《红楼梦》刊刻、传播,并焚毁了《红楼梦节要》一书的板片。根据玉麟的叙述,嘉庆年间除安徽查禁《红楼梦》以外,他省没有此禁令。清廷官员那彦成虽有查禁之心,但并没有具体行动。据梁恭辰载:“那绎堂先生亦极言:‘《红楼梦》一书,为邪说诐行之尤,无非糟蹋旗人,实堪痛恨,我拟奏请通行禁绝,又恐立言不能得体,是以忍隐未行。’”(《劝戒四录》卷四)那彦成,《清史稿》卷三百六十七有其本传,载曰:
  那彦成,字绎堂,章佳氏,满洲正白旗人,大学士阿桂孙。乾隆五十四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直南书房。四迁为内阁学士。嘉庆三年,命在军机大臣上行走。迁工部侍郎,调户部,兼翰林院掌院学士。擢工部尚书,兼都统、内务大臣。
玉麟、那彦成认为《红楼梦》一书“诬蔑满人”、“糟蹋满人”,而“诬蔑”的内容没有明指。晚清小说批评者论及此事时曾猜测查禁的原因:
  《红楼梦》一书,系愤满人之书,作者真有心人也。著如此之大书一部,而专论满人之事,可知其意矣。其第七回便写一焦大醉骂,语语痛快。焦大必是写一汉人,为开国元勋者也,但不知所指何人耳。……字字是血,语语是泪,故屡次禁售此书,盖满人有见于此也。8
从梁恭辰记载中知道,玉麟对于《红楼梦》中“骄奢淫逸,将有恶终”的语言非常关注,由此可以推测,玉麟以为《红楼梦》所说的“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的淫逸生活意在影射满州贵族,而这些故事情节又无法以事实索隐,因此,他对于此书非常气愤而又毫无办法。嘉庆七年十月,嘉庆皇帝依据乾隆十八年乾隆皇帝查禁通俗小说、戏曲先例,谕令各省督抚:“将各坊肆及家藏不经小说,现已刊播者,令其自行销毁,不得仍留原板,此后并不准再行编造刊刻,以端风化而息诐词。”9玉麟依据此法令认为《红楼梦》应该查禁,嘉庆十二年任职安徽学政之后,立即在全省查禁此书。玉麟的查禁在后世影响极大,清末学者王钟麒在《中国三大小说家论赞》中曾论及此事“闻满洲某巨公,当嘉庆间,其为江西学政也,尝严禁贾人,不得售是书,犯者罚无赦。”10
  
  二、道光年间禁毁始末

  道光皇帝即位不久,为了加强封建政权的统治,颁布了《御制声色货利谕》,其上谕曰:
  孔子曰:“放郑声。”书曰:“比顽童时谓乱风。”又曰:“不役耳目,百度惟贞,玩人丧德,玩物丧志。”记曰:“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匿礼,不接心术。”由是观之,声色之为害大矣。11
道光十四年御史俞昆奏请“申明例禁以培风俗”的奏折,道光皇帝对此颇为欣赏:
自来民俗之浇漓,由于平时之渐染,国家型方训俗,必将孝弟忠信礼义廉耻大为之防,方可正人心而维风俗,如该御史所奏,近来传奇、演义等书踵事翻新,词多俚鄙。其始不过市井之徒乐于观览,甚至儿童妇女莫不饫闻而习见之,以荡佚为风流,以强梁为雄杰,以佻薄为能事,以秽亵为常谈,复有假托诬妄,创为符咒禳厌等术,蠢愚无识易于簧鼓,刑讼之日繁,奸盗之日炽,未必不由于此。嗣后,著各直省督抚及府尹等严饬地方官实力稽查,如有坊肆刊刻及租赁各铺淫书小说务须搜取书板尽行销毁,庶几经正民兴,奇邪胥靖,朕实有厚望焉。12
在这种文化政策下,查禁淫词小说成为朝野的一件大事,一些地方官员及封建士子推波助澜。道光十七年苏州吴县秀才潘遵祁、潘曾绶在金陵、苏州购买“淫书小说”并进行销毁的举动影响极大,掀起了江、浙两省查禁淫书的高潮。据清人吴兆元《劝孝戒淫录》载:“道光十七年丁酉,金陵初试,诸君子有收毁淫书之举。潘顺之太史、绂庭侍读,集资购买苏郡淫书小说书板,为之一空,风俗人心,大有裨益。”潘顺之即潘遵祁,顺之是其字。“道光己巳进士,授编修,淡于仕进,即乞假归。”其叔父潘世恩政治地位显赫。绂庭即潘曾绶,潘世恩第三子。二人主持收购淫书书板进行销毁意在醇化风俗,自觉地维护封建道德秩序。潘遵祁《戒作淫词小说》云:
夫高唐神女之篇,滥觞于宋玉,上宫美人之赋,作俑于长卿,才人惯托瑶思,狂士徒工绮语,谓讽诫本风、骚之旨,实荒淫同郑、卫之音。自是以还,每下愈况,……洎乎院本流传,全矜妖冶,烟花南部,风月西厢,夸一时艳体之工,留千古词林之玷,管城三寸,幻出迷楼,墨池半规,倾成孽海,……非徒无益,而又害之。13
又据《潘文恭公(世恩)遗训》中云:“读圣贤书,须逐句体贴,勿轻易放过,庶于身心有益。涉猎之学浮华相尚,不愿汝效也。”潘氏家族是典型的封建士大夫家族,强调诗书传家,推崇儒家经典,潘顺之、潘绂庭收集淫书小说书板的举措并没有政治性的背景及目的。潘曾绶在《自订年谱》(清光绪九年潘祖荫刻本)时,仅云“道光十七年丁酉,二十八岁。八月,金陵乡试,卷在黄大令敬夫师(耀明)房内,榜后起身。”对于收购淫书事宜只字未提。但由于潘世恩特殊的政治地位,潘遵祁、潘曾绶收购淫书书板的举动对于地方官吏震动颇大,直接导致了江浙两省的淫书查禁。
潘世恩,《清史》有其本传,《民国吴县志》卷六十六下列传四《潘世恩》介绍较精练:
潘世恩,字槐堂,乾隆癸丑一甲一名进士,翰林院修撰。历官至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保,晋太傅。先后典会试四,典顺天试二,浙江试一,视学云南、浙江江西各一,分校会试一,教习庶吉士五。
其道光十三年至道光十五年二月任体仁阁大学士,道光十五年二月至道光十五年五月任东阁大学士,道光十八年五月至道光三十年六月任武英殿大学士。潘世恩不仅地位显赫,由于他多次主持会试,门生故吏遍及天下。道光十四年朝廷颁布查禁淫书以正风俗的文化管理政策,潘世恩应是此事主要参与者。道光十七年八月,潘遵祁、潘绂庭等吴县秀才在金陵、吴县收购淫书的社会反响较大,是苏州查禁淫词小说的嚆失。江南按察使司《禁苏州刊行淫书小说》14中云:“据吴县侯廪生陈龙甲等禀称,窃淫书坏人心术,久干例禁,生等赴试金陵,见书铺中各种淫书,业经出价购取,版本销毁,并请江宁府沈出示刊碑严禁。兹复以苏地各书肆及赁书铺中,淫书亦复不少,种种名目不一,秽亵异常,射利者辗转流传,坏人心术,莫此为甚。爰集同志公议,设局在吴县学惜字局内,备价收买各种淫书,如藏有板片书本者,检送局内,照刻印钞工纸料,酌量给价,随时在惜字局内,公同督毁。”潘遵祁等人的倡议引起了地方官员的关注,道光十八年五月,江苏按察使裕谦在苏郡查禁淫书。裕谦查禁淫书极其认真,主要采取两方面的措施,一方面张贴政府告示,宣传政府处罚定例。其《宪示》云:“照得淫词小说,坏人心术,是以例载造作刻印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市卖租赁者,杖一百,徒三年;买看者,杖一百;……定例何等森严,庶民应知畏惧。”告诫世人,“经此次示谕之后,凡一应淫词小说,永远不许刊刻贩卖出赁,……现在吴县学宫设有公局,收买尔等旧存淫书板本及淫画册卷,概行送局销毁,仍给价值,并免究问。”15一方面大量刊刻《裕中丞示谕》,教化百姓。“夫人孰不有羞恶之心,乃其流弊至于此极,为害风俗何忍详言。本部院前已奏明,严禁淫画淫书,并不许妇女入庙烧香及开设花茶馆,犯者必应惩办。自今各处园亭不得开放,一应昆徽戏班,只许演唱忠孝节义故事,如有将《水浒》、《金瓶梅》、《来福山歌》等项奸盗之出,在园演唱者,地方官立将班头并开设戏园之人严拿治罪,仍追行头变价充公,其各处茶馆弹唱文词,亦毋许男女杂座。”16这次小说禁毁收效极大,根据苏郡设局查禁淫书目单统计,查禁小说116种,《红楼梦》及其续书《续红楼梦》、《后红楼梦》、《补红楼梦》、《红楼圆梦》、《红楼复梦》、《绮楼重梦》等皆遭到禁毁,其遭禁原因非常明确,《红楼梦》被冠以“淫书”而禁毁。
  江苏省道光十八年以来查禁淫词小说的文化管理政策对于邻近的浙江影响较大,杭州士绅张鉴首倡浙省仿效江苏设局收购销毁淫词小说。张鉴向浙江巡抚梁宝常呈请道:“窃惟淫词小说,为风俗人心之害,例禁森严;奈书肆藐玩,辄将淫词小说与正经书籍一体货卖,更有一种税书铺户,专备一切无稽唱本,招人赁看,淫秽异常,于风俗人心,为害尤巨。绅等仿行苏省成案,设局于仙林寺,捐资收买板片书本,公同督毁。”17其请求得到了浙江巡抚梁宝常、浙江学政吴锺骏的支持,同时响应的还有杭州知府朱煌、湖州知府罗遵殿、仁和县知县杨裕深,查禁声势与范围明显超过江苏,这与张鉴特殊的政治地位有关。张鉴不是一般的士绅,是一位引疾退休的朝廷官员。据《民国杭州府志》卷一百二十六《名臣》四载:
  张鉴,字静轩,仁和人。嘉庆六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迁山东道御史,寻掌河南道。二十三年,京师有风霾之异,诏求直言。鉴胪上四条中有“请停营缮去谄以答天变”,言虽近戆,而特达之知实自兹始。后科臣出缺,御史引见,鉴在假,仁宗顾班中问:“张鉴何以不至?”台长以有疾对。间一岁,转户科给事中,二十五年巡视山东漕务。……道光初,广开言路,鉴以求治太速,用人太骤,更调太繁,请由渐以收其效,奉旨宣谕中外。鉴一充广东考官,再充顺天同考官,居台垣最久。十四年除通政史参议,擢内阁侍读学士,十八年引疾归,主讲正谊、敷文两书院,二十八年卒,年八十一。性嗜书,经史巨纲要旨皆手录盈尺,卒前数日犹手卷弗释云。
同时,浙江学政吴锺骏的支持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吴锺骏是江苏吴县人,与朝廷武英殿大学士潘世恩同乡,其学术思想重视儒家经典。据《民国杭州府志》卷一百二十一载:
  吴锺骏,字晴舫,江苏吴县人,道光十二年一甲一名进士,授修撰,历官礼部左侍郎,两督浙江学政,以为学之方六条刊示诸生曰:“经学、史学、小学、文学、诗学、字学”。谆谆勉为通儒,力求根柢考据。
张鉴、吴锺骏等依据苏省《计毁淫书目单》拟订《禁毁书目》,涉及小说戏曲120种,江苏省查禁的《红楼梦》及其续书也赫然在列,《红楼梦》一书仍是查禁的主要书籍之一。
  
三、同光年间《红楼梦》禁毁始末

咸丰皇帝即位的当年发生了举世闻名的金田起义,洪秀全建立了农民政权——太平天国。洪秀全所领导的太平军占领了长江以南的大片土地,以天京(金陵)作为国都,与清廷斗争长达十四年之久,直至同治三年始被清廷平定。太平天国被剿灭之后,统治者应该反思满清政权的腐朽制度,改善广大人民的生活现状。但是,执政者把这场农民革命视作洪水猛兽,把战乱的责任归结为百姓道德伦理观念的沦丧,甚至把兵戈浩劫的原因归咎于所谓的“淫词小说”。江苏巡抚丁日昌认为:
  淫词小说,向干禁例。乃近来书贾射利,往往镂板流传,扬波扇焰,《水浒》《西厢》等书,几于家置一编,人怀一箧。原其著造之始,大率少年浮薄,以绮腻为风流,乡曲武毫,借放纵为任侠,而愚民鲜识,遂以犯上作乱之事视为寻常。地方官漠不经心,方以为盗案奸情纷歧叠出。殊不知忠孝廉节之事,千百人教之而未见为功,奸盗诈伪之书,一二人导之而立萌其祸,风俗与人心,相为表里。近来兵戈浩劫,未尝非此等逾闲荡检之说,默酿其殃。若不严行禁毁,流毒伊于胡底。18
又在《禁止开设戏馆》中谈道:
  苏省从前极盛之时,水陆冲衢,商贾骈集,其时地方繁庶,百物丰盈,无业游民因得鸠集资财,开设戏馆,以为利薮。而来往富商大贾,亦复骋怀游目,乐极一时。卒之,天道祸淫兵戈历劫,旧日歌台舞榭尽成蔓草荒烟,固由气运之乘除,亦风俗之淫靡有以召之也。现逢寰海镜清,民安其业,创巨痛深之后,正归真返朴之时。19
同治三年,清政府收复了江苏全境,丁日昌任职江苏布政司,同治七年升任江苏巡抚。江苏经历长时间的战乱之后,丁日昌的首要任务是以封建道德观念教化百姓,恢复封建的文化秩序。首先,建立社学,宣传儒家经典。“蒙养实圣功之始,化民以兴学为先。苏省为人文渊薮。兵灾以后,文教未兴,乡曲愚民尤难振起,往往以儇薄为智巧,以游荡为安闲,其中讵之可造之才,徒以门地单寒为难负笈,未闻师长之教,遂致业荒于嬉。”他敦促各县建立社学,“上为国家储有用之材,下为闾里化不齐之俗,转移风化。”20其次,宣传封建伦理纲常。丁日昌任职布政司期间,曾专门发布文告,严禁逼迫妇女改嫁。“夫妇居人伦之首,贞淫观风俗之原。地方凡有节孝贞烈妇女得邀国家坊表祠祭之典,原所以养廉耻而重纲常也。”21丁日昌以为只有建立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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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1 10:54: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国厨子VS苏联厨子[转帖]


作者:萨苏 出版社:同心出版社

  说到这里,贵宾楼的较量,中国厨子始终占着上风,那么,有没有较量不过人家的时候呢?

  陆师傅说:有。

  中国厨子会输给外国人?还是贵宾楼的厨子?陆师傅说可不是咋的,他记忆里至少有两


次这样的事情,都是和给外国培训厨师有关的。

  第一起算是我们把人家逼急了,对方是苏联来的厨师。

  苏联厨师是随着赫鲁晓夫来的。政治上的事情兄弟不大明白,小的时候一直认为中苏关系都是赫鲁晓夫这个坏蛋给弄糟的,大了一些才知道,敢情赫鲁晓夫刚上台的时候,和中国的关系比斯大林时代还好。赫鲁晓夫这个人评价不易,但是有一段时间,他的确比较支持中苏友好,这个我想大家都承认。

  当时中国的领导人坚决反对大国沙文主义,所以在和第三世界国家交往的时候,总能比较好的尊重他人,唯独对赫鲁晓夫,几次访问北京,虽然官方礼遇有加,个人友谊上就……这大概是因为当时苏联强大,中国弱小,中国领导人那种不服软的性格特点,就有意无意地对赫鲁晓夫不客气些。这个也许不仅是对赫鲁晓夫,而是对苏联这个社会主义阵营的老子党有意见吧?接待过赫鲁晓夫的厨师回忆,赫这个人其实涵养还不错,一般的事情,涉及到中方面子的总能照顾,比如让吃中餐就吃中餐,虽然不一定真爱吃,表面上总是不住口地称赞,还专门留下厨师学中餐。

  赫鲁晓夫留下两个一级厨师和一个特级厨师在贵宾楼学艺,那两个一级厨师比较谦虚,学的也认真,而那个特级厨师马林诺夫就比较傲慢自大,于是中国厨师对他也就有点儿“敬而远之”。因为他傲,有时候不免故意挑剔他的刀工火候什么的。

  东方的厨刀炒锅和西方大不相同,马特厨在莫斯科人人敬仰,到贵宾楼可就有些落魄的凤凰,多少有点儿玩不转了,他又不愿意虚心请教,于是,中国厨子给徒弟打分,那两个一级厨师总是“优”,老马不是“良”就是“中”,有时候他气的脸色发紫,可就是找不着报复的办法。

  还别说,就在快回国的时候,让他逮住一个机会。

  那天他们学做广东菜,下来个翻译伊柳平兴致很高,中外厨师就通过他的翻译侃侃而谈。开始气氛颇为友好,说着说着,有位苏联厨师说中国比较落后,需要发展学习的地方很多。这本来也算句实话,但中国厨师就变了脸色。大家都是粗人,别的不懂,就开始说苏联厨艺怎样的需要学习了。有的说苏联西餐的烹调手段简单,还不知道煎炒烹炸的区别;有的说苏联把天鹅整个烤了来吃,与其说是名菜,不如说是暴殄天物,而中国的厨师是连鹅肠都能做成佳肴;有的说苏联人不会做菜,用的材料单调乏味……

  翻译伊柳平就有些不忿,把中国厨师的话翻译给马大厨他们听,意思是让他们反击一下。无奈中国厨子说的并非假话,苏联大厨们干咽唾沫无法反驳,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话,马大厨忽然来了精神,微微一笑插话了。

  伊柳平翻译:我们苏联菜用的材料可不单调,据我所知,有些我们苏联厨师用来做菜的材料,你们不但以前没有做过,将来也做不了。

  中国厨师们都一愣,有一位就问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菜?

  炸肉饼。

  中国厨子们互相看了看:就一个炸肉饼?要说我们以前没做过,也还罢了,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要说你们能做,我们将来还做不了,这个可就过分了:我们中国人,四条腿的除了桌子板凳,两条腿的除了大活人,什么肉不能做菜啊?

  陆师傅当时血气方刚,就说了:你说吧,什么肉做的肉饼?要是我们做不出来,我把这一瓶子酱油都喝下去!

  马林诺夫笑着不出声,拿笔在餐巾纸上写了一个字,转身走了。

  大家围拢来,可惜都不懂俄文,伊柳平也要看看字典,然后在后面写下了两个中文字,大伙儿看了,不禁都有些傻眼。

  伊柳平写的是:猛犸。


  猛犸?陆师傅他们愣了半天也想不出八大菜系里有用这玩意儿做的菜。实际上陆师傅当时连猛犸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琢磨的是:猛犸,猛犸——马,对,马肉吧?

  做马肉他可不紧张,就和别的师傅说了:不就是马肉么?明天看我调理他。

  他已经想好了,这马肉饼我是没做过,可咱不会触类旁通么?他是准备按照山东驴肉烧


饼的做法,来一道“马肉烧饼”。弄一块新鲜马肉,上老崔家驴肉铺子要一锅焖子汤头炖上,再买二十个芝麻小烧饼烤得嘎吱焦脆,加辣椒葱丝一夹——陆师傅已经琢磨明天怎么上场了。

  还别说,让他这一形容,这道菜要端上来,闹不好满堂彩。我还记得自己在山东出差,吃完驴肉火烧,满口流溢浓郁的肉汤香味,手上油光光发亮的印象呢。当然我光记得味道,要让我下手做,老萨这种光知道吃的大萝卜就该坐蜡了。

  不过,这玩意儿和“犸”算联系上了,“猛”呢?陆师傅琢磨,那也就是一个“鲜”的意思,广东人不是管鲜活的海鲜叫“生猛”么?

  这时书记听说了这事,怕和苏联专家闹矛盾,赶过来一问,原来双方在开玩笑,说哦这么复杂?我们当初反扫荡的时候吃过马肉,一匹马剁八块,大锅一煮就得了,哪儿这么麻烦——

  哎呀不对吧,“猛犸”好像不是马啊,你等我查查。

  早说了书记是工农干部,文化不高,但此人天生聪明,好学上进,特别是当了这个外事口的头头,自己知道责任大,所以很重视学习。书记大头兵出身,把大练兵精神带到贵宾楼来了,连上厕所都扛本书在里边看,几年下来,马恩列斯以外还灌了一肚子的杂学,听到这“猛犸”两个字,觉得有点儿耳熟,又吃不准。

  一会儿,书记来了,手里拿着一本老版本的《十万个为什么》,打开一页,说哎呀呀,我说不对吧,你看看。

  大伙儿赶紧凑过来一看,上面一幅长毛卷鼻子大象的素描,底下写着——猛犸。

  啊,“猛犸”不是马,是长毛大象啊!

  陆师傅傻眼了:没做过,这大象肉饼我可是没做过。

  另一个厨子不服:不就是大象么?没做过也差不离,就不信他们整个的吃,要是一块一块的来,我琢磨也就是肉糙厚点,照新疆烤骆驼来,多加点儿孜然准没错。

  书记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对不对,你再看,这儿还有一句话呢,“猛犸,史前哺乳动物,第四纪冰期晚期绝灭”。这东西跟恐龙一样早死绝了,它死光的时候我们还是猴呢!

  陆师傅说,现在明白书记也是蒙人,猛犸一万多年前绝灭的,那时候人是不会打铁织布呢,可也不是猴子啊!

  不过当时大伙儿可佩服了,说书记你真行,敢情这老毛子拿古代的动物唬咱们!这本书留下,咱们明天跟他理论,他要这样,我还拿龙王凤凰说事呢!

  书记说没事,明天我也来,大伙儿别太激动了,赢了就赢了,给他个教训,也别逼人家喝酱油,毕竟人家是老大哥么!

  第二天,马林诺夫和伊柳平吊着膀子吹着口哨就进来了。

  中国厨师马上把这二位请到桌子旁边坐下,把书摊开了给伊柳平:伊翻译,您给翻译翻译这段。

  俩老外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但是一点儿也不紧张,伊柳平就哇啦哇啦地给念出来了。

  马林诺夫不说话,在那儿阴乐。

  念完,中国厨子就发问了:问问他,你们苏联现在还有猛犸这种东西活着吗?

  年特。(俄语:没有,不)

  世界上还有养这种东西的吗?

  年特。

  不说现在,这猛犸满地跑的时候,你们苏联人会做菜了么?

  年特。

  那你说你们做过猛犸肉饼?这不是蒙我们吗?你们是不是认输?

  年——年——年特。

  听完最后一句,大伙儿都不干了:哎,有这么不讲理的吗?让我们用大毛象做菜,这东西一万多年前就死绝了你们还不认输?

  伊柳平诡异地一乐,慢条斯理地翻译:这东西的确一万多年前就死绝了,可是我们苏联厨师的确用猛犸做过肉饼。

  啊?!大伙儿都傻眼了。

 这时候,马大厨就把屁股后边的一卷东西拿出来了给大伙儿看,原来是苏联的一本杂志,上面有几个一脸长毛的俄罗斯猎人,后边是一座肉山一样的一个东西。

  伊柳平就给大伙儿一个字一个字地翻译:

  1924年的时候,有几个俄罗斯猎人在西伯利亚叶尼塞河下游打猎,看到永久冻土的河岸


有一处崩塌,他们在想着绕过这处崩塌的地方时,忽然看见一个恐怖的情景:在崩塌的河岸里面,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吓坏了的猎人定睛细看,原来是一大块冰坨,里面裹着一头巨大的长毛象!

  猎人们称奇一番以后,因为无法接近,只好离开了。

  等到春暖花开,猎人们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发现那个大冰块已经化掉了一部分,那大毛象的背部露出冰外,被狐狸和乌鸦啄食去了一部分,但其他部分还都保存得很好。猎人们就把其他部分的象肉砍了下来,运回村子给大家打牙祭。

  砍下来的象肉红褐色,看来和从冰箱里拿出的肉并无区别。他们做成肉饼,煎了一部分,还炸了一部分来吃,但是味道并不好,大家都不爱吃,吃了的还生了一场大病,因为有人生病才向远处的政府机构求救,要他们派医生来,上边这才知道此事。消息传到莫斯科,科学家无不顿足叹息,原来这些村民吃掉的,是一头早已绝灭的猛犸,它是活着被突然袭来的寒流冰冻在那块大冰块里面的,在被村民做成肉饼以前,保存在西伯利亚的自然冰库里已经两万多年啦!

  这东西如果保存下来,其价值无法估量,村民们居然把国宝给做成肉饼吃掉了!

  所以,苏联的厨师确实烹制过猛犸。

  哈哈,你们中国厨师再有技术,恐怕也没处找这个材料啦!伊柳平最后总结的时候得意地说。

  原来苏联人真吃过猛犸肉!

  中国厨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陆师傅抓过酱油瓶子,艰难地说:好吧,我喝。

  伊柳平和马林诺夫像两头狗熊一样抱在了一起,大叫:乌拉!乌拉!

  

  您喝了吗?我问陆师傅。

  没有,我没喝。陆师傅一笑:俩小子还算讲义气,马林诺夫说算了,开个玩笑当不得真的。我们书记人好,给了他们一瓶茅台,算是我们输给他们的。

  哎呀,我们亏了。

  陆师傅继续诡秘地笑:我们没亏,这瓶茅台可把俩小子整了。

  为什么呢?

  苏联当时也不富裕,这两个小子虽然对苏联的酒啊、菜啊挺熟悉的,对茅台可就是听说过,没见过了,还以为跟葡萄酒一个水平的东西呢,哪儿知道这可是一点就着的东西啊!苏联伏特加虽然度数高,毕竟没有高到茅台那个度数,他们没概念。

  当天,马林诺夫和伊柳平两个小子回到宿舍,打开茅台一闻,哎呀,真香啊!两个人这叫高兴,来吧!

  苏联人豪饮,也没准备下酒菜,大概琢磨着瓶儿不大,喝完了再吃晚饭吧,俩人就摆开架势了。

  问题是没家伙啊。其实稍等一会儿去餐厅不就有杯子了?中国人看见了,也会告诉他们:这茅台不是这个喝法。可苏联人见着酒他忍不住啊,何况还是喷香的茅台呢!

  事后警察同志分析,这马林诺夫灵机一动,就把窗台上的大号漱口杯拿过来了,和伊柳平一人一个杯子,把茅台往里一倒,嘿,正好一人一杯。

  合着把茅台当啤酒了。

  咣!俩小子一碰大瓷缸子,一仰脖,半斤茅台就顺下去了……

  马林诺夫和伊柳平住的是外国专家宿舍二楼,虽然他们是学员吧,但苏联专家当时的待遇比较高,所以是一人一个单间,两个人喝酒的地方是马林诺夫的房间。

  马林诺夫楼下住的是一对罗马尼亚夫妇,两口子都是搞文艺工作的,先生工作还没回来,太太推了个车要出去买东西。北京的冬天风大,太太怕玻璃刮碎了,正在检查窗户的插销,忽然就看见有人从楼上马林诺夫的阳台扔下来一个漱口杯,“乒”的一声砸在地上摔得粉


碎,接着有人“呜噜呜噜”地说话,还怪声怪气地笑了一声,又扔下一个漱口杯来,然后又是“乒”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倒了。

  这位太太知道老马是俄罗斯人,不拘小节,有的时候半夜不睡,唱《喀秋莎》,弄得周围邻居失眠。她也不是善茬,心想大白天的折腾什么呢?这么扔东西要砸到人头上怎么办?眉毛一立就要发作,抬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原来那雕花阳台上居然垂下一条手臂来,像演出道具一样随风摆动。

  这位太太大概刚看过《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这类恐怖小说,见了这个情景,扔下手推车就跑,一边跑一边用罗马尼亚味的北京话狂叫: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

  专家们就纷纷跑出来。外国专家宿舍都有警察站岗,不过平时还挺平静的,站岗的小警察听到这样歇斯底里的喊声,吓了一跳,抄枪就往院子里跑。那罗马尼亚太太一把拉住,对着他哇哇大叫,情急之下哪里说的明白?其实不需要多说,小警察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也发现了那条在风里摇晃的手臂,小警察脑子里马上闪现了无数可怕的杀人案件,心说出问题了! 假如罪犯还在屋里呢?怎么办?要不要先向上级汇报?

  他正犹豫,只听一声牛吼,住在楼下的苏联专家安德烈已经抄起一把火钳子冲上楼去了——安德烈是钢铁专家,性格暴烈,担心自己人吃亏,所以没多想就往二楼上猛扑过去。小警察一看拦不住,也只好举着枪跟着上吧!

  一推,门关着呢,安德烈大吼中一脚把门踹开,小警察赶紧把他一拦自己往里冲。这要是里面有罪犯,总不能让人家专家冒险吧?

  门厅,卧室,盥洗室,没人,通阳台的门大开着,过去一看,马林诺夫和伊柳平,趴在地上像死人一样,伊柳平在下面,马林诺夫趴在他身上,两人倒成了十字花。

  安德烈一推,马林诺夫翻了个身,仰面朝天,依然是人事不省,但见他脸色煞白,二目微闭,半张着嘴,口中白沫涌出,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小警察吓了一跳,看他身上一无伤痕,连忙伸手上来探鼻息,却闻见了一股浓烈的酒香……

  五分钟之后,一辆急救车飞驰而来,载着两个昏迷不醒的老外直奔医院急救室,跟车来的大夫耸耸肩膀,直截了当地告诉保卫处的人:什么凶杀啊?扯淡!这是典型的急性酒精中毒!

  事情是三天后马林诺夫和伊柳平彻底醒过来才弄明白的。原来两个人“咣”的一声碰杯以后,一仰脖就把半斤茅台灌下去了。

  茅台是多烈性的东西?尼克松和周总理开玩笑,说有人喝多了茅台想抽根烟,结果把肚里的茅台点着了,当场爆炸!玩笑归玩笑,周总理确实用火柴点着了杯中的茅台给美国客人看过,那不是吹牛的。一仰脖半斤下去,那怎么能吃得消?哈,您当是啤酒啊?两个小子茅台什么味儿没品出来,只觉脑袋里头打旋,身子就不是自己的了。但俄罗斯人以豪饮自居,虽然两个家伙都觉得不对劲,谁也不肯显出自己不灵来。伊柳平心里知道自己不行了,一挥手:大赛打你呀(俄语:再见),抬腿就走,意思我倒也得回自己屋里倒去。出去应该去走廊啊,他可好,抬手就把阳台门打开了,不知道为什么还端着喝干了的大漱口杯,迈步就往外走。

  人家说,幸好阳台栏杆高,不然伊翻译一骗腿儿就跳楼啦!

  伊柳平在阳台上左转、右转,就是找不着挺宽的走廊让人给搬哪儿去了。风大,茅台酒“呼”的一下涌上来,伊翻译脑袋里“嘎吧”一下,就此失去知觉。手一松,漱口杯扔下楼,自己就栽在地上了。

  马林诺夫哈哈大笑,一边嘟囔一边心想,还有出门找不到路的?就也踉跄着出来,意思是扶他一把。扶人,手上拿着漱口杯就碍事了,老马一抬手,“咣”,给扔下去了。他低下头去扶伊柳平,同样冷风一吹,再加上突然弯腰,脑子里“嘣”的一家伙,就也跟麻袋似的扔那儿了。

  马林诺夫的一条胳膊正好穿过栏杆耷拉下来,被罗马尼亚太太看成了谋杀案。

  抢救过来以后,马特厨安生多了,最终顺利毕业。他走的时候,我们又凑钱送了老马一瓶茅台,老马看着我们直翻白眼——陆师傅坏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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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1 10:56:08 | 显示全部楼层

李作鹏眼里的彭德怀和林彪[转帖]


李作鹏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文化大革命中印发的关于彭德怀的所谓罪行材料给我看,上面有彭德怀的一些言论:
彭德怀在1958年夏天说:“毛泽东所说的大办民兵师和人民公社,两个东西总有一天要垮掉一个。”


彭德怀在1959年7月14日《意见书》里对毛主席进行攻击,说“他总想一步跨进共产主义,抢先思想一度占了上风,把党长期以来所形成的群众路线和实事求是的作风置诸脑后。有些经济法则和科学规律轻易被否定,都是一种左的倾向。”彭德怀在庐山会议西北小组上,极端恶毒地攻击毛主席和党中央,说“从1957年7月整风反右以来,我们党政治上、经济上一连串的胜利,威信高了,所以得意忘形,造成干部和群众性的头脑发热。”他在《意见书》里,还反对无产阶级的政治挂帅,散布折衷主义,胡说什么政治挂帅和经济工作“两者必须并重,不可偏重偏废。”


彭德怀同刘少奇一唱一和,散布阶级斗争熄灭论,1957年4月12**在南京军区干部大会上胡说什么“阶级对抗性的矛盾不存在了”。他在庐山会议西北小组会上说“无产阶级专政以后容易犯官僚主义的错误,我们党总是[左]的难纠正。右的比价好纠正。[左]的一来,压倒一切,许多人不敢讲话。”1957年5月31日,彭德怀对某兄弟党同志说:“革命时最大的可能是右倾,对敌人妥协。取得政权后,主要是[左]倾,官僚主义。这种官僚主义是污专政的阴暗面,害死人”......


李作鹏说:“我们再看看林彪自从1959年彭德怀垮台以来是怎样地坚持宣传毛泽东思想和拥护他的领袖地位的吧!这些评价绝大多数都是经过毛主席亲眼看,亲自修改的,但是毛主席并没有说过要取消这些话,怎么解释后来他讲的那些都是阴谋呢?”他同样给我提供了一份他自己所说是由海军整理的一个材料:


早在1949年7月,林彪在中共中央华东局纪念中国****诞生28周年大会上讲话的时候,就这样说过:“单纯的工作经验,不能代替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只有掌握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才能认识今天,预见明天。马克思列宁主义水平提高了,工作效率就能提高。打起仗来,就能以一当十,以十当百,少打败仗。做经济工作,就能很快地使经济繁荣。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是锐利的武器。在纪念党的生日的时候,对我们具有重大意义的就是努力学习,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把自己的头脑武装起来。这样,我们不但可以迅速取得全国胜利,而且能够巩固这个胜利,建设一个新中国。不学习,我们就会在胜利之后不能继续前进。”


1951年11月,林彪在全军宣教文化工作会议上讲话的时候,又说:“对于各种政治问题,都应该给予科学的回答。什么是科学的回答呢?就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回答。因此,必须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来提高我们的政治理论水平。”


1959年9月,也就是中央刚刚召开批判了彭德怀的庐山会议后不久,林彪在全军高级干部会议上讲话中提出:“全世界是发展的,反映世界规律的理论也在发展。认识就是从低级往高级发展的。毛泽东同志全面的、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综合了前人的成果,加上了新的内容。”


1960年10月,林彪在全军高级干部会议上说得更加突出了:“毛泽东思想是当代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顶峰。”
1965年9月,林彪在以他的名义发表的《人民战争胜利万岁》的长篇文章里,评价了毛泽东的历史功勋:“毛泽东同志的伟大功绩在于,他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结合起来,并且根据中国人民长期革命斗争的经验,加以高度的概括和总结,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是中国革命胜利的指针。我们的时代是一个世界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走向灭亡,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走向胜利的时代。毛泽东同志关于人民战争的理论,不但是中国革命的产物,而且带有时代的特征。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各国人民的新经验不断证明,毛泽东思想是世界革命人民的共同财富。这就是毛泽东思想的伟大国际意义。”


1966年1月,林彪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的报告中再次指出:“毛泽东思想是当代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顶峰,是最高最活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主席的书,是我们全军各项工作的最高指示,毛主席的话,水平最高,威信最高,威力最大,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
1966年3月11日,林彪就工业交通战线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一封信中指出:“毛泽东思想,反映了国内国际阶级斗争的客观规律,反映了无产阶级、劳动人民的根本利益。毛泽东思想并不是劳动人民自发地产生的,而是毛主席在伟大革命实践的基础上天才地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思想,是综合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新经验,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


1966年8月18日,林彪陪同身穿军装的毛泽东在首次接见红卫兵大会上讲话时,这样讲:“毛主席是当代无产阶级最杰出的领袖,是当代最伟大的天才。毛主席最相信群众,最关心群众,最支持群众的革命运动,和革命群众心连心!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发展的一个崭新阶段,是当代最高水平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是当代改造人民灵魂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是无产阶级最强大的思想武器。”
同年10月,林彪对全军的指示中强调:“毛泽东思想是革命的科学,是经过长期革命斗争考验的无产阶级的真理,是最现实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是全党全军全国人民的统一的行动纲领。”


等我看完这些林彪的语录后,李作鹏才滔滔不绝地讲起来:“林彪的这些话,并不是他一年、两年这样讲,而是整整讲了十多年,称毛泽东为天才,有的是在百万人的大会上当着毛泽东的面讲的。毛泽东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不站出来给林彪提意见,说你林彪讲得不对,是唯心论的先验论,是反党的纲领,我毛泽东不赞成,是讨嫌的。如果你毛泽东那时就反对林彪这样讲,我李作鹏保证不会跟着林彪那样再讲,我相信全党全军全国人民都不会跟着林彪跑了。偏偏毛泽东不讲,不但不讲,他还欣赏,他还得意,他还要把一切不跟着林彪讲的人打成牛鬼蛇神和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三反分子。这些不能说你毛泽东不知道吧?正因为你毛泽东需要这些,所以才那么器重地重用了林彪,把他作为你毛泽东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而且写进了党的决议和党章。例如1966年8月召开的中共八届十一中权会的公报中曾这样写到:[ 林彪同志号召人民解放军在全军展开学习毛泽东同志著作的群众运动,为全党全国树立了光辉的榜样。] 到了毛泽东不需要的时候,他就可以把当初的一切都作为林彪反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罪状来批判。

这样,哪里还有什么是非标准?哪里还能够使全党全军跟得上你毛泽东的战略部署?所谓1970年8月的九届二中全会上在什么称天才问题上反党,大概除了汪东兴一类的别有用心之徒外,我们谁也分不清什么原因。都说上了陈伯达的当,实际上是上了毛泽东的当。”说到这时,李作鹏显得十分激动起来了。他站起来打着手势说:“你毛泽东手握生杀大权,今天这样说,明天那样讲,朝令夕改,忽东忽西,谁也摸不着头脑,怎么能不犯错误?就是到了今天,我也没有真正总结出什么能够辩别什么真假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经验和教训,我如果再碰到类似中央副主席的话和全党的主席的指示,我还会跟着走。我没有那个本事辩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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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1 10:57:03 | 显示全部楼层

美国老人延安魂[转帖]

  她曾是美国参与首批原子弹研究和制造的少数女科学家之一,1948年追随学农牧专业的阳早来到中国。60年来,夫唱妇随,她几乎一生都在与奶牛打交道。她就是定居中国60年的耄耋老人寒春。

领到首张中国“绿卡”

  在位于北京市昌平农机实验站的平房里,87岁的寒春计算着她在中国的日子。

  直到去年,她才勉强同意简单装修一下简陋的平房。2002年,发现这里“所有的家具至少有30年历史”的凤凰卫视主持人陈鲁豫,小心翼翼地问寒春为什么不换一张桌子,寒春不屑地把头扭向一边:“那个桌子很好的。”即便在那时,这位享受副部级待遇的奶牛饲养专家、被老友魏巍称为“白求恩式的国际主义战士”的美国人,还在强迫自己学习操作新的电脑软件。

  2004年,寒春从北京市公安局领到中国第一张《外国人永久居留证》,她的ID印在了极具纪念意义的首张中国“绿卡”上。

  寒春,英文名Joan Hinton,1921年10月20日出生,美国芝加哥人,曾是一名核物理学家,是美国陆军部研究核武器的“曼哈顿计划”中少数的女科学家之一,在洛斯阿拉莫斯(Los Alamos)武器试验室做费米的助手。1946年,在给已经身在延安的男友阳早写信时,她还在大谈“黑洞”理论。阳早,英文名Er鄄winEngst,1919年出生,美国纽约人,康奈尔大学农牧专业毕业。1946年受斯诺《西行漫记》的影响,来到中国延安。

  当时寒春认为“只有从事纯科学研究的人才是最高尚的人”,而“对于社会上的生产实践,觉得没意思,太俗”。但是很快她惊讶地发现,科学家们的研究成果被投向日本的广岛、长崎,造成10多万平民的死亡。在会议室里看原子弹在日本爆炸的实况电影,当那黑色的蘑菇云翻滚着上升时,她身后的一个科学家轻轻地说,“那是日本人的骨头和肉。”

  儿子阳和平开玩笑地说母亲“是被原子弹炸醒的”。深感自责的寒春事后曾与同事来到纽约,成功游说政府制定法律,将核能由军用改为民用,但她很快意识到军队才是具有可怕力量的社会“黑洞”:她们的科研经费全部由军队提供,研究成果最终也被军队拿走。

  那时她已经开始“知道自己反对什么,但不知道自己爱什么”。——直到她偶然看到斯诺的《西行漫记》——这本描写中共军队“神话”的书,1938年由兰登书屋在美国出版后,仅仅3个星期就销售了12000本,平均每天600本。

1948年,她来到中国

  寒春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在何种情况下看到《西行漫记》的。可能的渠道有两个:身为美**员、热衷于工会运动的大姐;1945年就在重庆谈判时见到毛泽东、并于两年后在山西张庄投身中国土改运动的二哥韩丁。

  在经济大萧条期间曾亲历奶农倒奶的韩丁,受到大姐的影响,曾试着组织农会、成立价格联盟,以抵制收购牛奶的大公司压低奶价,但没有结果。1945年在重庆,毛泽东跟韩丁开玩笑地说起他们是组织农会的同行,韩丁尴尬地回答道:“一个也没组成。”而他的大学宿舍舍友、被儿子阳和平称为“美国佃农”的阳早,即使租种亲生哥哥的土地,也与哥哥发生了龃龉。他痛感资本对于亲情的腐蚀,而对财产私有观念产生了质疑。这个热衷于辩论政治思想的家庭,同样有几位女性成员是美共成员,她们给了阳早最初的思想启蒙。

  在阳早和寒春所在的家庭,几乎每个周末的家庭聚会都是在围绕罗斯福新政、传统资本主义制度和工会运动这样的激辩中度过的。

  “不是说我们家热衷于谈政治,而是,那就是一个政治的时代。”阳和平这样解释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西方爆发的共产主义思潮,“当你知道,经济大萧条和‘二战’对西方世界的精神冲击有多大,你才能明白,共产主义的吸引力有多大。”

  “是小米加步枪打败了日本,不是原子弹。”寒春这样形容《西行漫记》对她的影响。正是出于对“小米加步枪”力量的好奇,1948年,她决定追随韩丁和阳早来中国。

  “你这一生最难忘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在陕北的时候。”

  “为什么?”

  “在陕北,每个人都是一样(平等)的。上级可以批评下级,下级也可以批评上级。”

  知识分子出身的寒春与“美国佃农”阳早,是在一个窑洞里举行的婚礼。

  这位享受副部级待遇的老革命对物质生活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敏感,她把到城里住大房子视为“很艰苦的事”,多次拒绝农机实验站领导为她装修小平房的好意。实验站卫生所所长孟庆莲,给寒春看病后与她在外吃午饭,发现她实行“AA制”。寒春看见孟的盘子里还有没吃完的食物,坚决坐着不走,直到孟勉强将食物吃完。

  孟抱怨说,“她有十几种病,却不肯住院,不舒服了都是我给处理一下。实在不行了,得跟她讲条件,住几天就出来。‘医院里一住就是几万块钱,太浪费。我在你这儿,几百、上千块钱就解决了。’她说。”

翻着画册,她笑了

  除了美国专业养牛杂志,寒春的书架被《毛泽东选集》、《陈永贵传》、《中流》(杂志)、《延安画册》等占据。当然,还有哥哥韩丁那本被费正清、李约瑟、黄仁宇等史学家高度评价的著作《翻身》。

  寒春拿起好友、美国老乡汤反帝编辑的一本“文革”画册,画册里的工农精神抖擞,充满着国家主人翁的自信。她一页一页翻看着,嘴角带着笑意。时间回到1966年。那年4月,她和阳早奉调从西安草滩农场来到北京,住进新侨饭店。这对于他们而言,反而是一段艰苦的日子。

  “回到北京,他们发现自己作为‘外国专家’,事实上被软禁了。”阳和平回忆说,那时弟弟建平生病,医生让去给外国人专门看病的医院;还在上小学的小妹及平,则在同学、老师的隐性歧视中,精神状态出了问题,她躺在寒春怀里,无端地咒骂,朝母亲吐唾沫。既伤心又愤怒的寒春,联合丈夫阳早、韩丁的前妻史克和好友汤反帝,联名写了一张大字报,要求“取消特殊化”,“允许并鼓励我们参加三大革命运动。”这个呼声得到毛泽东的批示:“不许两样。”

  阳和平三兄妹在70年代先后去了美国。对此,寒春的解释是,孩子们受不了被当作外国人对待。但阳和平把赴美的动力归结为“好奇”,“想看看资本主义到底是什么样子”。

  当“资本主义的经历和社会主义的经历一样长”后,选择了留在美国的阳建平把自己称为“父母的右派朋友”。阳及平则与丈夫定居法国。只有阳和平去年从美国回到中国定居,现在一所高校教书。

  农机站的牛场,是寒春尽力捍卫的最后的精神王国。

  她认为,“没有保障的人,是没有解放的人。”她说服领导给这里所有的工人都上了保险。她甚至给为自己家服务过的老保姆发放自制的退休证,每个月用自己的工资给她们发退休金。当开发商觊觎牛场的土地,她甚至趁春节团拜的机会,给中央领导递纸条来保全牛场。

  寒春这辈子只穿过一次高跟鞋。那是大学毕业时,她从外面进入一个很长的走廊。突然脱下鞋子,扔进走廊最深处:“太坏,这些东西。”

  晚年的寒春,让阳和平印象很深的一个场景,发生在差不多10年前。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美国电影《上班女郎》,电影里出现男女做爱的镜头,其他人都感到很正常,她却很生气。让她愤怒的是,荧幕上的女性被对象化了,成为被男性观众消费的肉体。

  “或许是感到了孤独吧,那天她哭得很伤心。”

(《天津老年时报》12.10 张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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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8-31 10:58:39 | 显示全部楼层


许世友为何违反规定 带枪进人民大会堂[转帖]


“实事求是”是一条有灵魂的红线
去年建军节前夕,我被邀请参观在东莞举办的百位将军书画展。站在一幅“实事求是”的长轴面前,我很久不能移动脚步。不是字写得特别出众,是落款“许世友”三个字让我吃惊,震动。因为我采访过许世友的许多下级,都说许世友很少写字,看完文件、批件,往往只用粗大的红铅笔龙飞凤舞地写上一个“许”字。
“铁大姐,意外吧?”南京芳草园书画院院长蔡志芳在我身后说,“许世友将军的夫人和如今已当将军的儿子看后也惊叹地对我说:‘他十年不写一幅字啊!你能找到他的字还真不容易!’”我真想好好拥抱一下蔡志芳院长,感谢她的真情与执著!一个从医院退休的普通职工,在物欲横流的时代,自掏路费,四处奔波,吃尽千辛万苦,搜集元帅、将军们的近200幅字画!身边说她太傻、太痴狂的人一大把。因为之前一位港商,愿出300万元港币收购她的将军字画,她竟把头摇成拨浪鼓,执著自己的志向:百名将军的字画,在全国各大城市公益展出100场后,将全部捐给国家。
我真心赞美她的痴狂。如果她卖了字画,不说大处,我与许世友的这幅字便无缘相遇。只一瞬间,许世友亲笔写下的“实事求是”四个字,像一条有灵魂的红线,把我多年前的亲身经历,及近年来采访的许世友的许多生动但略显零散的材料,完全串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这是过去的一年中,我苦苦思索而不得其解的一块心病啊!
顿时,心潮起伏,难忘的1974年,又引出了难忘的1966年和难忘的1967年。许多事情,仿佛只有成为历史,拉开一段距离后,才能知道真实的背景,也才能知道真实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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