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云南“倒龙”经过 [转帖]
八年抗战期间,昆明赢得了“民主堡垒”的美称,这与云南省政府主席兼第一集团军总司令、昆明行营主任、陆军副总司令龙云的开明政治有关。他诚心与中共合作,与西南联大的爱国师生结成了道义之交,由是引起了蒋介石的妒恨,必欲清除这个异己。抗战胜利后,蒋为安定后方以集中力量对付****,将蓄谋已久的“倒龙”计划付诸实施。 秘密召见蒋介石面授机宜 一架军用飞机从昆明起飞,奇怪的是,机舱里只坐着一个人———昆明防守司令、蒋介石的亲信爱将杜聿明。 1945年4月初的一天午前,杜聿明接到防守司令部所属机场打来的电话:重庆来电,委员长命你马上去渝,不准带随从,专机即刻到达。 其时,抗日战争已胜利在望,杜聿明以为是奉调去前线,参与对日寇的最后一击,所以匆匆午餐毕即交代参谋长,说自己奉召去重庆一趟,不要告诉龙云,随即直赴机场。他调来任昆明防守司令时,蒋介石交给一项特别任务,就是秘密监视龙云,所以他平日里与龙云表面上客客气气,实是时时处处注意防范。 专机在重庆珊瑚坝机场降落,杜聿明走下舷梯,钻进先已等候着的轿车,驶往曾家岩蒋介石官邸。报到问候甫毕,蒋介石第一句话就问:“离开昆明时,有没有人知道你来我这里?到重庆后见到什么人了?” “除了参谋长外,谁也不知道,机上下来后也未遇见任何人。”杜聿明回话。 “嗯,这很好。”蒋介石显得很高兴,“为什么叫你一个人来,想过没有?” 杜聿明实话实说:“卑职不知道,总之是唯委员长之命是从。” 蒋介石点头过后,神色一变严肃:“有一项紧要非常的大事,我考虑再三,由你执行最为合适。” 杜聿明刚落座又起立立正:“卑职一定努力达成,请委员长明示。” 蒋介石话到嘴边又停住了,按了按桌上的信号铃,对应声出现在门口的侍卫交代:“不论谁来见我,一律挡驾,更不许说杜将军在这里。把门关上,去吧。” 侍卫连说了两个“是”,躬身退出。 “是这样的。”蒋介石放低了声音说,“日本败局已定,中央正在做对日大反攻的准备。但前方的胜利,须由后方的安定保障之,云南的情况你是清楚的,统一云南的政治、军事、经济势在必行。拟在适当时机把龙云调来中央,另委别的职务。只是恐怕龙云不服调遣,要你从军事上予以配合,必要时以武力解决。” 杜聿明领兵驻扎昆明有年,虽说奉命监视龙云,但蒙在鼓里的龙云对他还算不薄,他因此也感到内疚不安,今听蒋介石要自己以武力解决龙云,不免有些不忍。但他毕竟是蒋介石的得意门生,蒋把他从北伐时的下级军官,屡屡升迁为集团军司令、昆明防守司令,可谓恩重如山。所以稍一考虑便作了效忠的表态:“卑职明白委员长的良苦用心,军事上配合调遣龙云问题不大。” 蒋介石再作交代:“你回去后,即可规划并做此项行动的准备,待中央调龙云的命令下达时,你以武力解除滇军的武装,促令龙云在规定的时间内离开昆明来重庆报到。” 杜聿明问何时采取行动,蒋介石告诉他审时度势待机而动,行动前会预作通知的。又郑重叮嘱:“此事务须秘而不宣,对龙云,你表面上仍要友好相处,涉及地方上的事仍要表示服从,以防打草惊蛇坏了大计。你马上回去,如有人问起,切不可说来了重庆。” 杜聿明匆匆飞返昆明,到昆明时已是晚上近8点了。昨天他接受了龙云的参谋长刘耀扬之邀,今晚去聚餐,为不使刘耀扬怀疑,从机场径直去了刘家。 酒已半酣,刘耀扬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又说打电话、派人寻都未找到,干什么去了。杜聿明早已做了应对准备,撒了个谎:“临时决定去曲靖视察部队,不料回来时车子抛锚,耽搁了一个多钟头,不然早到了,失礼,失礼,请参谋长多多包涵。” “迟到者罚酒三杯。”刘耀扬笑哈哈倒酒,对杜聿明的话深信不疑,他的几个同僚七嘴八舌附和。 杜聿明擎杯在手:“没有话说,认罚。” 阴谋迭出 云南王大意不悟 日本侵略者已至穷途末路。7月26日,敦促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波茨坦公告》发布,8月6日,美军在广岛投下第一颗原子弹。8日,苏联对日宣战,中国军队转入全面反攻。日本政府接踵受致命打击,无力再战,内阁召开御前会议,由天皇“圣断”向盟国投降。10日,请由中立国瑞士,把投降的决定通知了中、美、英、苏四大国。 “倒龙”时机行将成熟,蒋介石再次把杜聿明召来,询问了军事上的准备后说:“日内日本将正式宣布投降,在处理受降事宜后解决龙云,为时不会太多了,你还应对云南的交通、通讯,特别是机场严加控制,不使其逃走。” 出于对蒋介石的忠心,杜聿明讲了如下看法:抗战胜利举国欢腾之际作此行动,各界恐会有疑问甚至谴责。 “我把龙云调来,是给他加官当军事参议院院长,有什么说三道四的?他若抗命不从,武力解决在情理之中,完全咎由自取。”蒋介石变得激动起来,“龙云庇护左翼分子,使昆明成为****的温床,这笔账早就该清算了。而今打败日本国府还都南京后,中共必趁虚而入,与龙云勾结交通对抗中央,故这个西南后院的隐患,必须及早拔除,切不可姑息养奸!” 杜聿明又提醒蒋介石注意:卢汉的军队有相当部分在云南,“倒龙”行动实施时,很可能会有障碍,应预作防范。龙云与卢汉一起毕业于云南讲武堂,又一起供职于滇军,几十年戎马生涯患难与共,加之卢夫人是龙云的表妹,两人属至交加至亲。时卢汉任第一方面军总司令,率军驻防云南。 对于杜聿明的提醒,蒋介石表示赞赏:“你说得很对,所见略同,对卢汉不能不防,我已有锦囊妙计。”他“如此这般”了几句,杜聿明频频点头:“委员长英明。” 8月15日,日本天皇广播《终战诏书》,宣布向盟国无条件投降,蒋介石的锦囊妙计随之出笼:任命卢汉为接受越南北纬16度以北日军投降主官,率所部赴河内受降。又把龙云的嫡系、驻防昆明的两个师拨给卢汉,参与去越南接受日军投降,借口是受降事大,恐有日军抗拒以资震慑,又为向国际体现国军军威之壮大。这样,留在昆明的滇军,只有龙云次子龙绳祖的暂编第23师、宪兵团及省府警卫营,而杜聿明的第五集团军与四个守备团,全部留在昆明未动一兵一卒。 9月10日,卢汉带领部队开赴越南,蒋介石出笼了锦囊第二计:令嫡系将领,驻防滇、桂、黔的第一方面军副司令关麟征,率三个军布防在云南越南边境,防止卢汉闻讯“倒龙”后,杀回云南救援龙云。 阴谋,在龙云鼻子下悄然进行。杜聿明连日组织团以上官佐,作沙盘作战演习,亲自指挥讲评,着重说明:本军已接到命令,随时去某城市接收,该城市重要建筑、主要街道与昆明十分相似,已先为共军占领,我军的手段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迫共军缴械。 紧接着,是各团组织连、排进攻演习,对外但称将接收某沦陷城市,解决拒不投降之日军。杜聿明还就切断昆明对外通讯、交通作了严密部署。 经过近月紧张有序的准备,已是只欠东风了。其间杜聿明保密特严,连对夫人曹秀清也守口如瓶,由此引起了夫人怀疑,一次偷偷问杜聿明的副官:“近时司令常反锁房内,我也不能随便进去,他是否有了外遇在写情书?” 杜聿明部队的演习是公开的,龙云并不怀疑有它,左右向他报告时,他不介其事道:“日军拒降不能排除,我军是应预作演练,必要时作武力接收。” 一日,明为云南大学教授、暗为中共南方局代表的华岗来见龙云,直言相告:“昆明看似平静,然有迹象显示,蒋介石似有不容龙先生的阴谋。” “不至于吧。”龙云笑笑说,“委员长的心腹之患是****,而今毛先生已到重庆谈判,两位领袖还称兄道弟呐,听说谈得很好,难道委员长会不容我这个他下属的省主席?” 华岗告诉龙云,各战区担任受降任务的部队都已出发,杜聿明的部队并无受降的任务,为什么频频在昆明演习?龙云连连摇头:“若是别人,还应防备三分,对杜聿明,则大可不必了。我与他虽谈不上深交,关系可说是好的,我一向尽地主之谊好待他,他对我也很尊重,还常有杯酒之交。” “要是蒋介石下达严令呢,杜聿明敢不执行?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龙先生还是有所戒备为好。”华岗又着重说明,蒋介石一向视龙云为异己。对于异己,他是必欲除之而后快的,这是有多起先例证明了的。 “对华先生的关心,我诚致谢意,至于戒备嘛,还是有的。”龙云向华岗透露了一个秘密,“卢汉离开昆明时,我已与他约定,如后方有事,火速回军。” 至此,华岗还能说什么呢? 西昌决策 中央军昆明偷袭 9月27日,蒋介石轻装简从,悄然飞去了西昌行营,作“倒龙”的最后决策布置。此举堪称是蒋介石的奸雄识见,既为避人耳目,免得事泄遭政敌攻诘;又可事后佯作不知,让第一线的执行者杜聿明当替罪羊。 次日,空军副司令王叔铭奉蒋介石之命,由西昌飞昆明,将一封密函交杜聿明,大意谓:日内颁布对龙云的调令,最好一枪不发,不伤害其性命,三日内送他到重庆,龙云如违命不从,以武力逼其就范。 杜聿明马上部署行动的准备,令后勤工厂赶制两万只“V”形白底红字臂章,供所部行动时佩戴以资识别;又取消官兵休假,限制外出。 西昌行营也是紧张而又忙碌。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军政部长陈诚、行政院长宋子文,以及关麟征、王叔铭等,参加了由蒋介石主持的秘密会议,实为蒋介石一人指授,众人附和,拟就了云南省行政、军事改组令,旨要如下: 云南省政府主席、昆明行营主任、陆军副总司令龙云,着即免除本兼各职; 昆明行营、昆明警备司令部、昆明宪兵司令部着一律撤消,云南地方部队交昆明防守司令官杜聿明接收改编; 任命卢汉兼云南省政府主席,在卢汉到任以前,由云南省民政厅厅长李宗黄代理; 特任龙云为军事委员会军事参议院院长。 委以卢汉省府主席,是蒋介石锦囊妙计中的第三着,意在利用权位笼络卢汉,分化其与龙云的关系。10月1日,何应钦飞往河内向卢汉交底,卢汉知回滇的路已被截断,只好表示接受,“倒龙”枪响后,也就未按与龙云所约回军云南了。 10月2日下午,关麟征飞往昆明,传达“倒龙”命令。杜聿明为保密起见,派副官陪着关麟征在机场贵宾室等着,待入夜以后,才将他偷偷接来指挥所岗头村。 关麟征把《云南省行政军事改组令》交与杜聿明,传达了蒋介石关于“倒龙”行动的时间、要求。 3日凌晨1点钟,杜聿明部参与“倒龙”的团以上军官集中在指挥所,由蒋介石的亲信、行将代理云南省政府主席的李宗黄,宣读了《云南省行政军事改组令》。接着由杜聿明向各部队下达任务,末了说:“布置到位后,可先礼后兵,把中央的改组令交与龙云所部长官,如有不从,即以武力缴械。行动时间为早上5点钟,由指挥部电话通知。” 某团长提出,快2点了,5点钟发动恐怕来不及。杜聿明得意地一笑:“一切行军路线及包围目标,就是先前的沙盘演习,你们都参加了,应当是熟门熟路。”经他这一说,众军官恍然大悟,分头去了。 当天晚上,龙云住在威远街家中,对行将降临的厄运浑然不觉,按习惯时间就寝,很快进入了梦乡。 公馆里的警卫发现街上有军车往来,手电四射,心中生疑,却又不敢贸然汇报,以防无事端端吵醒龙云。 10月3日清晨5点钟,蒋介石打响了抗战胜利后讨伐非嫡系的第一枪。激烈的枪声响彻城厢内外,龙云的部队拒绝接受改组令,与杜军发生了冲突。 未待警卫报告,龙云已被枪声惊醒,一骨碌坐起来,喝问发生了什么事。这时,传来了敲门声,还夹杂着“开门,开门”的叫喊声。 夫人顾映秋抢在丈夫前面走去大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窥看,昏黄的路灯光下,分明是一伙全副武装的军人,臂上都缠着标记。她预感情况不妙,隔着门问对方是哪一部分的,什么事。 门外答是蒋委员长下达公文,请龙主席来签收。龙夫人忖度来者不善,推辞说:“龙主席立有规矩,夜不行公事,你们送五华山省府去。” 对方也不强制,把公文从门缝里塞了进来。 龙云一看公文,连呼“出事了”。然他毕竟久经沙场,并不惊慌失措,拉过一件旧大衣披上,对夫人说:“你们都留下,我去五华山。” 夫人拦住他:“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警卫副官也说:“外边都是防守司令部的人了,出不去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你们都留下,一个也不许跟随,人多了目标大反会误事。”龙云又拿起帽子往头上一扣,向后院走去。在后门口停住,侧耳听了听,轻轻拉开小角门,探出半个头左右望了望,并无异常情况,便侧身而出。 龙云穿过几条背街小巷,进入属交通要道的绥靖路,猛听到传来吆喝声:“哪一个?干什么的?”是杜军的哨卡发现了他。 “老百姓,玩牌散场回家去。怎么,谁和谁打起来了?”龙云大大咧咧回话,脚下也未停,只是有意佝偻身躯,压低帽檐,不使对方看清自己的面目。 “戒严了。老头,快走吧。”哨兵出于好意,又补充了一句:“子弹是不长眼睛的。” “多谢关照。”龙云加快了脚步。 他穿过如意巷,到了五华山南口,杜军因不熟路径,尚未阻断。 “龙主席!”黑暗中跳出几个省府警卫营军士。原来龙云刚离公馆,龙夫人趁着通讯尚未切断的当儿,打电话给警卫营分头下山接应。 不一会,是龙云老部下的原滇军第二路军指挥官张冲,闻变后冒着生命危险由小路上了五华山,龙云的次子龙绳祖也乔装打扮赶到。两人协助龙云调度警卫营,扼守各上山道口。
抗命不从 五华山两军对峙 杜聿明的部队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又先发制人。龙云的部队人寡械劣,猝不及防,稍事抵抗就或被缴枪,或溃散,只有小部分顽强对抗,如东门的宪兵队一直打到子弹告尽,几乎全部阵亡。 至上午8时,战斗基本停止,除省府所在地的五华山外,昆明全城已被杜军控制。 五华山上,龙云的警卫营扼守要冲,严阵以待;山下,杜聿明的部队紧紧围困,但他没有下令攻山,一则蒋介石有“最好不伤害龙云性命”的交待,若是伤了龙云,自己吃罪不起;二则与龙云私交尚好,虽说奉命行事,也不应做得太绝;三则警卫营装备精良又居高临下,强攻的话必是两败俱伤。 再说龙云上山后,向各县保安团发出戡乱电报,意谓杜聿明部叛乱,令速兴“勤王”之师。又急电河内的卢汉,嘱迅速打回昆明。怎奈通讯已被杜军切断,均为杜军截留。 时近午时,杜聿明派人徒手上山,给龙云一信,谓奉委员长之命,请龙主席去重庆,就任军事委员会军事参议院院长。龙云将信撕作了片片蝴蝶:“调我去重庆,一纸公文就行了,为什么要大动干戈,像活捉王魁那样对付我?” 杜聿明又几次催请,均遭龙云拒绝。急于想当省府代主席的李宗黄本与龙云有隙,要杜聿明以炮火掩护,遣精锐上山生擒龙云送重庆。杜聿明以蒋介石有交代不伤龙云为辞推拒,并决定一面向蒋介石报告,一面物色龙云的相知上山去劝说。蒋介石同意先作劝导争取,并派专机送来给龙云的亲笔信一封。 10月4日下午,与龙云有八拜之交的胡瑛上山,李宗黄称要看望老主席,硬要陪同前往,实是监视胡瑛。两人见了龙云,问候过后,递上蒋介石的信: 志舟吾兄勋鉴: 当前建国开始,重在中枢,故特调吾兄入长军事参议院,参赞戎机,辅导统一。望兄能树立楷模,为党国与共休戚,务期如期来渝,早就新职,以慰公私而全始终。何时命驾,伫候复音,顺颂近祉。 蒋中正 “什么调兄入长?”龙云把信往桌上一甩,“分明是以敌对手段绑架我!” 胡瑛笑吟吟的道:“大哥操持全省各事,辛苦了近20年,是该享享清福了,委员长调你适在其时,又是荣升京官,何乐而不为呢?” 李宗黄阴阳怪气说:“是呀,中央的改组令已颁发,龙主席却不愿接受,能犟得过吗?弄不好敬酒不吃吃罚酒。” 龙云脸色一沉,正要训斥他几句,胡瑛抢先说:“此言不差,这罚酒是难咽的唷。如今是中央军尽占昆明,五华山被包围数重,连个电话电报都传不出去,大哥还犹豫什么呢?” 龙云悟出胡瑛的言下之意,知各县保安队“勤王”、卢汉回师无望,长叹一声:“也罢,看在胡兄面上,就去了重庆吧。” 李宗黄迫不及待,要龙云马上下山,并称蒋介石派来的专机已在机场等候了。龙云看着这人得意洋洋的神色,怒火又起:“今天就走?不是太匆忙了吧?” “今天来不及的话,就明天。”李宗黄加重了语气,“委员长限你三天之内,就是在5日前一定到重庆。” 龙云一口回绝:“三天之内一定不行,办理移交,安顿家小,告别亲友,如何来得及?”他狠狠回敬了李宗黄一句:“你急什么呢?早几天晚几天总是个代理主席嘛!” “龙主席别误会。”李宗黄一脸尴尬,恼羞成怒说,“你既然不愿按时去渝,我只能向委员长请示。” “随你的便!”龙云拂袖离座,以示逐客。 蒋介石接到李宗黄的报告后,唯恐夜长梦多,急电在河内的何应钦,往昆明作说客。何应钦自以为位高权重,从飞机上一下来,就踌躇满志对杜聿明等说:“怎么闹成这个样子?弄得骑虎难下,把我拉来处置善后。” 殊不料他也碰了一鼻子灰。当龙云知道他是从河内来后,料他去河内拉拢或压制卢汉,所以不许他上山,也不接他的电话,气得他破口大骂:“好在先解除了龙云的武装,不然真要造反了!委员长有先见之明。” 蒋介石因何应钦游说碰壁,再派龙云的故交、中央银行昆明分行行长王振芳出面。龙云同意见他,但言明只许他一人上山。 王振芳直言告诉龙云,滇军都已被中央军缴械,各县的保安队已为中央军监控,卢汉的归路已被截断且已接受了省主席的任命,劝龙云屈从自保了再说。龙云喟然长叹:“我太大意了,致有今日之祸。最使我失望的,是卢汉临难叛友。” “卢汉有他的难处,志舟兄不必多所计较。”王振芳出点子说,“当务之急,应考虑如何体面下山,如何体面到任。” 龙云点点头:“这样吧,烦代向中央报告,必须由宋子文上山来请,并接我赴重庆到职,不然决不去渝,宁与五华山同归于尽!” “宋子文既是当朝国舅,又是行政院长,由他来接,体面而又隆重。”王振芳拍板说,“我马上飞重庆报告,完整转达志舟兄的话,有把握促成之。”
国舅迎请 杜聿明代蒋背过 10月5日,宋子文果然飞来了昆明。宋一下飞机就驱车五华山,见了龙云的面,就以内疚的口吻说:“此事全由委员长等几个决定,我与美龄全然不知,及待晓得,木已成舟了。” “宋院长屈驾来接,深自不安。”龙云且不管他真不知假不知,客套两句后说:“另有个小小的要求,盼能准允。” “但说无妨,只要在我的职权之内,自当尽力。”宋子文的话可进可退。 “小事一桩,宋院长点头就行。”龙云先“将”住他,“中央既称调我去军事参议院任职,就得有个调的样子。离开昆明时,全城应悬旗结彩,鸣放鞭炮,以示欢送,让我高高兴兴走。” “好说。”宋子文爽快地点头,“志舟兄荣升,理应走得风光体面,届时我来山上恭迎,同去机场,同机赴渝,怎么样?” 龙云点头说:“多谢宋院长关照体谅。”两人当下约定,6日下午启程。 送走宋子文后,龙云心生反悔,感到恶气未消,不甘就此了事,欲作鱼死网破的一搏。他与张冲、龙绳祖商量,托出自己的打算:明日乘宋子文来接的机会,以机枪开道冲出城去,沿滇缅公路出境去越南,率滇军杀回云南,报这一箭之仇。 张冲即表反对,理由是昆明内外都是杜聿明的部队,难以冲出去;即使冲出了昆明,离边境还很远,必遭层层堵截。龙绳祖也说毫无成功的把握,劝龙云勿作冒险,以免无谓牺牲。 “难道就这样俯首就范甘受羞辱?”龙云以拳击掌,仰天长叹。 “龙主席,卑职有个建议,待宋子文来接时,将他扣为人质,迫他令杜聿明的部队撤出昆明。”张冲说。 龙云沉思稍顷,摇摇头:“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今次并非宋子文砸我龙云,不应使宋子文为难。” 张冲又出一计:“那就改在飞机上行事,以武力胁逼机师改飞河内,到河内让宋子文原机回重庆,他不会受伤害,不过虚惊一场而已。” 龙云尚未表态,龙绳祖先表示反对,因为空中不比陆地,危险性更大,一旦机师抗命不从,后祸难量。龙云考虑一阵后说:“就按机上行动方案准备。” 次日午后2时许,宋子文又如约上山,与龙云一道下山,坐同一辆轿车去机场。所经街道,果然各式彩旗招展,欢送横幅高悬,鞭炮声不绝于耳,众多市民或聚集门前檐下,或探身窗口,依依惜别向车队频频招手。龙云令放慢车速,不时挥手致意,说不清是喜是悲,热泪汩汩而下。 车至巫家坝机场,穿过杜聿明专为布置的仪仗队,在飞机舷梯前停住。龙云刚跨下车,杜聿明紧走几步迎了上来,抬手行了个军礼,不无颜地说:“对不起了,龙院长。” “杜司令官,你辛苦了,功劳莫大!”龙云的话明显是讽刺。 杜聿明不敢正视:“奉命行事,使龙院长受惊了,请多原谅。” “赶快收拾善后,恤死救伤,不要因为我而对不起云南父老姐妹。”龙云头也不回上了飞机。 发动机轰鸣,飞机开始滑行,昂头斜插云空。昆明在脚下远去,副官与龙云耳语:“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龙云双目微闭,未有答复。 几分钟后,副官又催问。张冲、龙绳祖也都紧张地等着龙云一点头。哪知龙云手一摇:“原计划作罢,去重庆。” 事后,他向张冲等讲了临时变卦的原因:考虑再三,蒋介石可以卑鄙得像小偷一样对待我,我若以同样卑鄙手段对宋子文,心中有愧。再则,驾驶员假使不怕威胁甚至拼命,就有机毁人亡的危险,就更对不起宋子文了,也就再无机会以图将来了。 红日西沉时,飞机在重庆珊瑚坝机场降落,陈诚与蒋经国在机场迎候。小蒋热情有加对龙云说:“龙院长一路辛苦,父亲请您吃便饭。” “心绪不佳,恕难领情。”龙云钻进车子,去了李家花园下榻处。 “龙院长今日飞重庆就任军事参议院院长”的消息见诸报端,传扬街巷。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倒龙”的内情传了出去,激起舆论鼎沸,责为“小偷式的袭击”。 面对各方责难,蒋介石早有应对良方,把杜聿明召来,嘉勉几句后说:“你解决了龙云,立了大功,可是得罪了龙云,社会上颇有微词,你应为中央分忧。” 杜聿明当然明白蒋介石的言下之意,与其吃罚酒,不如吃敬酒,于是作慷慨之态说:“只要对党国有利,卑职个人的荣辱在所不计。” “嗯,很好。”蒋介石脸上的笑容泛起,“你识大体,明大义,我是明白的,你先休息一阵子,然后再让你出来。” 10月16日,蒋介石发布命令:杜聿明在云南处理失当,着即撤职查办。 此项命令,意在缓和舆论,安抚龙云,为己掩饰。对杜聿明,则是明降暗升,撤职之后并未查办,不久把他调往东北“戴罪立功”,担任了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东北保安司令。 蒋介石“倒龙”以胜利告终,然只是第一个回合。他导演的这场戏,促成了龙云反蒋投共,经诸多磨难,龙云终于秘密脱离牢笼,奔向光明与自由,这是后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