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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30 10:17:11 | 显示全部楼层

趣闻录:绝密文件送到中共南京办事处[转帖]

和效率奇高的“中共特科”相比,中统、军统只能算小儿科,这些所谓杀人不眨眼、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国民党特务,其实很傻很天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超级搞笑,使得敌我之间的特工战更像是一部情景喜剧片,而且还是系列剧,最后往往以地下党的有惊无险而达到高潮。

文明执法的好榜样
抗战期间,中共西安情报处处长王超北设置了一部秘密电台,永不消失的电波日夜飞向飞向延安,气得国民党暴跳如雷。史载:“胡宗南一伙对王超北恨之入骨。特务们为了求欢主子、立功受赏,纷纷明查暗访,要捉拿他。”最后,经过反复的定向探测,终于将范围缩小在莲花池街7号。
这一座深宅大院,由王超北精心设计,不仅有夹层、暗道和地下室,而且纵深60米,有3道门,从大门走到后院,得四五分钟,而要进地下室,不要一两分钟就可以了。所以,刚开始,同志们毫不担心,直接把电台架在后院发报,发着发着,敌人来了,王超北赶紧拆电台、收天线,还要检查一切可以引起敌人注意的痕迹,这样时间便格外仓促。刚收拾好电台,来不及转移,第三道门已经被敲响。不开,肯定不行;开吧,电台很可能会暴露?怎么办?就在这时,王超北的老婆叭啦叭啦地拖着拖鞋,说“来了!来了!”走过去之后,又恍然大悟地嚷了一声:“哎哟,忘记带钥匙了!对不起,请等一等,我拿钥匙去。”
当然,等到打开门,什么都没有了。
对这样一处集中侦查的重点目标,第一次不硬闯也就算了,第二次居然也这样。
有一天很热,王超北想到敌人才搜查完,不会再来了,就打水洗澡,在大门值班的同志也一时松懈,离开了岗位。结果,刚洗到一半,几个黑狗子突然出现在后院。躲进地下室,还来得及,可澡盆和地下的水渍怎么收拾?千钧一发之际,又是他老婆从里间冲出来,惊声尖叫:“我在洗澡!不要进来!”
于是,黑狗子们乖乖地收住脚步,不仅不往里面闯,还做到了非礼勿视,假如他们当中谁调皮一点、胆大一点,只要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一眼,就会发现那个所谓正在洗澡的女人,其实并没有开始洗澡,而是正在飞快地脱衣服,还把王超北来不及穿走的一双鞋子塞进澡盆底下…… 最后,他们终于进来了。
王超北后来是这样回忆当时情景的,在他的记述中,敌人很凶,一进来,劈面就问:“你男人回来没有?”“还没有回来。”“你为什么这样久不开门?”“我不是告诉了你们,我正在洗澡。”“搜!”一声令下,各个房间开始翻腾起来,结果自然还是一无所获。
史上最牛的交通员
1945年,国民政府还都南京后不久,由于戴笠乘飞机遇难,毛人风接任了军统局局长的宝座,他居住的公馆位于梅园新村附近,离中共中央南京办事处的周公馆比较近。
有天,他在家里,刚请来一位会修脚、推拿的师傅,就接到电话,说蒋委员长要了解有关中共在上海、南京、重庆等大都市活动情况的材料,要他把过去搜集到的有关情报立刻整理好,去见蒋介石。毛人风便打电话,通知他的机要秘书,要情报处派人把材料送过来。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边等材料边享受美好人生。
谁知一等不来,二等不来,毛人凤好生纳闷,咋搞的?就是蚂蚁也爬过来了啊,起身下床,再打电话一问,妈妈吔,打死他也不会相信那份密件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原来,那跑腿的交通员,以前只去过毛公馆一次,还是晚上去的,记不住路了,骑着摩托车,糊里糊涂的,竟然走错门,把这份绝密的黑材料送到了中共中央南京办事处。而中共方面一听有文件要“送呈毛先生亲启”,当然照例收下,还专门在送文簿上盖了收发图章,由于在以前,国民党方面经常送文件,因而对今天这封信也没当一回事,老共就是再聪明,也没有想到国民党会这样蠢啊!一个专门跑交通的特务居然会迷路,一份本应该送给蒋介石的黑材料会自投罗网地送给毛泽东!
再说那交通员回来之后,把送文簿拿去向领导汇报,秘书一看是中共中央南京办事处的收文图章,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三脚两步赶到总务处长沈醉的办公室,把情况告诉了沈醉,问沈处长怎么办?还是沈醉头脑冷静。他想了想,采取两手准备的办法,一方面让那交通员立刻带上送文簿去取回来,就说遗漏了几份材料,没有装进去,要拿回去重新封装;另一方面他亲自带6名便衣特工,开一辆汽车,人家万一不肯退,便不顾一切地抢回来。幸运的是,交通员进去一会儿便把原件取了回来。毛人风在电话中知道这件事以后,连呼万幸,心想自己刚当局长,就出这么荒唐的一件事,传出去多丢人啊!他说:“幸好把原件拿回来了,也没有被拆开,要不然被共产党一曝光,那还得了,不知会有多少颗人头落地!”后来,这位史上最牛的交通员,被审查了好久才释放。
大特务的天真和幼稚
曾扩情、毛万里,都是有名的大特务,曾扩情毕业于黄埔第一期,在黄埔同学中首先进入国民党中央委员会,还是复兴社十三太保的成员之一,历任蒋介石随从秘书、鄂豫皖三省“剿匪”总司令部党务特派员、西北“剿匪”总司令部政训处长、第八战区司令长官部政治部、四川省党部主任委员、川陕甘边区绥靖公署中将副主任等重要职务;毛万里,出道虽然晚一些,毕业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高教班第八期,但他是毛人凤的弟弟,1932年加入复兴社,当过军统北平区区长、上海实验区区长、东南办事处主任兼华东区区长、第三战区长官部调查室主任、保密局浙江站少将站长。因此,从他们两人长期战斗在反共第一线的经历上来看,都不应该像小朋友那样天真和幼稚。然而,历史就喜欢捉弄人,偏偏要发生不应该发生的故事。
1949年,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只要不是脑残,都知道该撒起脚丫子往哪里跑,毛万里当然是晓得的,但动作却是慢镜头。这年5月,百万雄师过大江,风扫残云,毛万里打长途电话,让正在衢州读高中的儿子毛世荣回老家江山县,准备举家迁往香港。他儿子回家以后,玩了几天,他才让他用卡车将亲朋好友先送到福建南平,然后再回来接他。关键时刻,他还不快一点闪人,想表现自己的从容不迫,也要正确地估计形势啊,还真以为土八路的两条腿跑不过他的汽车轮子呢。结果,等他儿子从南平返回,才到浦城,还没进浙江,便听说江山已经解放了,浦城一片混乱,县长逃之夭夭,他儿子的车子开到甘八都,就被国民党军队一路丢弃的各种车辆所阻塞,不能前进,只好守在这里等父亲。守了两天,他儿子才看到父亲,正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已经吃过一次亏,应该汲取教训吧?所以他儿子才说:“我们开的是新车,汽油足,应当日夜兼程。”可毛万里对这一建议并不以为难,以为仙霞岭这条路被堵了,解放军就过不来,根本就不知道解放军还会从别的什么地方打穿插,非要在浦城停下来办事找人,结果又耽搁宝贵的一天。第二天,他们离开浦城不久,建瓯又被解放,把去南平的路一刀斩断,父子俩只好丢下汽车,亡命天涯,最后毛万里侥幸逃脱,他儿子却被扣留,从此骨肉分离,天各一方。

兵荒马乱,还四平八稳,毛万里这少将特务是不是犯傻?
而曾扩情,则比他更傻,有飞机不坐,非要去当和尚来蒙混过关。解放军打进四川以后,老朋友胡宗南到处找他,要他回成都,可以一起飞台湾。那时候的一张飞机票,就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条船,何等珍贵?可他不知道为什么,秘密潜往广汉,好像胡宗南找他是要杀他一样,既不起义,又不逃跑,而是很天真地跑到深山古寺去当和尚。当解放军派人去抓他时,他还满不在乎地说:“老衲已是出家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你们还抓我作甚?”
当解放军告诉他,不光是他这种出家才几天的假和尚,就是削发多年的原军统行动处长宋灰鹤这样的真和尚都给抓起来以后,他才后悔不已。
堂堂的黄埔一期生、反共老特务,到头来用这种连小孩子都不相信的“遁入空门”法来对付共产党,以为可以平安无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见中统、军统都是一些什么样的饭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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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30 10:20:4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丈夫溥仪去世的时刻 [转帖]

  
  在溥仪最后的历程中,他活得很顽强。当时溥仪食欲不振,身体虚弱,一走路就喘,但他还是挣扎着天天看病,有时到协和医院复查,有时到人民医院输液,有时到中医研究院找蒲老开药方。因为政协机关处于停顿和无人管的状
态,派不出车来,而出租车又叫不到,只能高价雇人力三轮车,有时我搀扶他,一步一步走着去。

  那些日子,我每天给他熬中药,给他打针,照顾他吃药,当上了名副其实的家庭护士。当时溥仪严重贫血,我买了二十多只小鸡养在庭院中,常常给溥仪杀鸡炖着吃,当时流行“鸡血疗法”,我也给溥仪注射过鸡血。然而谁也不能妙手回春,他的病情继续发展,进入9月份连睡觉都困难了,他闷得慌,气儿不够用,有时要垫两三个枕头,常常折腾大半宿,渐渐出现了心力衰竭的症状。

  我永远忘不了1967年9月30日那个晚上,窗外月光如水,被秋风卷落的树叶轻轻飘向院庭,竟不发出一点声响。躺在卧室床上的溥仪已经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最后时刻快要来到了,拉过我的手,让我坐在床边,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我,泪珠在眼眶内滚动。我用手绢轻轻为丈夫拭泪,好半天谁也不说一句话。清凉宁静的卧室、清凉宁静的院庭、清凉宁静的月夜!时断时续的几声爆竹不但打不破这宁静,反而更显出节日前夕的安谧。自1966年6月初以来,我听到的是吵闹,看到的是混乱,接触到的则无非是大喊大叫,而今天,为什么竟这样的不同啊!溥仪久藏心头的几句话终于无法不说了:

  我快要离开这人世了,这么长时间我不愿意和你讲这件事,是因为不愿意伤你的心。我的病是不能治愈的绝症啊!我曾对你讲,现在科学发展了,能治好我的病,以前这样说说不过是为了安慰你。我早已明白:这身上的病是根本不会好了。

  我这一世,当过皇帝也当过公民,特别是晚年得了你的“济”,不然我会很苦,归宿还好,现在总算是走到了尽头!

  有所悬念的是:第一条对不起党。改造我这样一个人是不容易的,把一个地道的封建统治者变成了一个地道的公民,这是哪个国家也很难做到的,中国共产党办到了,但是,我没给党做什么工作;第二条对不起你。我们结婚五年多,又把你一个人扔下了,我年岁大,又没有钱,从各方面来说都很对不起你。你的身体很不好,也没给你留下什么东西,现在又是文化革命中,没有我了,你怎么办?谁能管你?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呀!

  溥仪不说还好,可这几句话是早晚要说呀,我强忍住深藏内心的巨大痛苦,强忍住在眼眶内转动的泪珠,安慰他说:“你不用发愁,慢慢养病吧!等你病好些,咱们一同去逛颐和园,逛北海……”我真想这能够成为现实啊!当时,我虽然明白却不敢相信这一番月夜卧室的谈话就是溥仪辞世的遗言!可怕的时刻愈来愈逼近了。

  10月4日那天,上午我陪着溥仪到协和医院复查,他已经很虚弱了,双腿浮肿很厉害,又感到胸闷气短,但还能走几步路,似乎一时之间还不会有大问题。那天下午,家里来了不少客人,溥仪跟人家聊天还挺有精神的。他喜欢热闹,虽然病势沉重,仍希望能留客人吃饭,他也陪着客人一起吃。当时我家那位保姆烹饪手艺很不错,会烧菜,能让溥仪开胃。那天烧了几盘很有味道的菜,溥仪已有许多天没有食欲了,这天吃了两小碗饭,还吃了不少菜,喝了几口酒,我也挺高兴的。直到晚上九点多钟客人们告辞,溥仪还亲自送客到门外。不料客人走后还不到一个小时,溥仪的尿毒症又犯了,折腾了整整一夜,只有我一人在侧,帮他想办法,采取排尿措施,用热水、冷水给他一遍一遍地擦,都急死我了,却怎么也排不出尿来,直到天亮。

  我从10月5日早晨5点就开始向政协打电话要车,却没有人管。我又一次次给出租汽车公司打电话,始终挂不通,只好自己上街东找西找,好不容易从护国寺叫来一辆出租汽车,把溥仪送到人民医院急诊室还不到上午7点钟。不料,急诊室里无急诊,从上午7点到晚上7点,整整12个小时竟没有任何医生采取任何抢救措施!急诊室里风挺大,又挺冷,根据病情急需住院,但当时床位又很紧张,医院内部分人员在极“左”路线影响下反对收留一个“封建皇帝”住院。情况刻不容缓,我就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跑来跑去,不知所措。到政协连一个领导也见不着,后来我请溥杰转告沈德纯副主委,他又给医院打电话,然而应该接收溥仪的泌尿科仍以没有空床为由,让他暂时住进内科病房。就在这里,溥仪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几天。

  把溥仪送进病房以后,我觉得稍微松了一口气儿,然而溥仪并不轻松,他不但喘得厉害,尿路又不通了,急需导尿,却没有哪位医护人员愿意给他导尿。我跑了一个白天,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回家吃了点儿东西,就又返回病房来陪床。内科病房本来就不治溥仪的尿毒症,当时主管溥仪那张病床的大夫王某很不耐心,溥仪排不出尿,肚子憋得就像怀胎9月的孕妇一样,而且痛得厉害,我急忙找来大夫,他却没有好气地说:“病人多得是,不是就你一个人,知不知道!”我只好再去找泌尿科主治医生孟大夫,因为按溥仪的病情,应该由他负责治疗。我跟孟大夫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差一点儿没给他跪下,我说溥仪快要憋死了,您就做点好事儿看看他去吧!他终于发了慈悲,来到溥仪的病床前,看了看被尿憋得滚圆的大肚子,只站了几分钟笑了笑就走了,再也找不到他了。

  10月6日我按照溥仪的心愿,去广安门中医研究院请来蒲辅周老先生,给他诊了脉处了方。蒲老虽然说了不少安慰的话,但是他的心情很沉重,深知这位“天子”的阳寿不多了。直到这时溥仪仍然握笔,用颤抖的手,在一个二寸半长,二寸宽的小笔记本上写下模糊难辨的字迹。这天下午我要回家取物,溥仪递过小本本来,在其中一页上写道:“小妹:我感气虚,你来时千万把‘紫河车’(胎盘粉)带来,今天晚上服用。耀之”这几个字成为留给我的永远的念物。每当我想起溥仪的时候,就看看他留在世上的这最后几个字。平时他也常常亲切地称呼我为“小妹”,这使我感到多么温暖啊!

  
  溥仪追悼会

  溥仪是我的爱人,像天下有情人一样,我们之间充满着真挚而深沉的爱情;溥仪还是我的兄长,自从有了他,我才获得了自幼就不幸而丧失了的天伦之乐。天地有眼,不应夺去我的亲人!

  我整天整夜守在病势垂危的丈夫身旁,听着他“给我导尿呀”“给我导尿呀”的惨叫,急得我团团乱转,心好像被刀割似的。

  10月8日,当宋希濂和杨伯涛到医院看望溥仪的时候,他只是依靠输氧和注射葡萄糖维持生命了。

  在溥仪的最后时刻,尽管环境险恶,同事们还是一个个地前来看他,为他病势的沉重而悲伤,也为他在“文革”中遭受迫害而愤愤不平。沈醉先生曾在他的回忆录中谈到,当时医院中很多人认识他,甚至用鄙视的眼光看待这位“《红岩》小说中描写的杀人不眨眼的严醉”,可是,他不顾这些,还是“偷偷摸摸”地去溥仪的病房,“看一眼,讲几句话就赶快走”。他回忆说,溥仪当时致命的问题就是排不出尿来,已造成尿中毒,随时得用导管导尿,但一些护士怕因太照顾而被扣上“同情封建皇帝”的帽子,经常不给他导尿。

  1967年10月12日,溥仪留下绝笔。这位一生好记的人所写的日记至是日而终,他本来要把蒲辅周老先生给开的最后的处方一笔笔抄在日记上,却只写出七八个模糊难辨的字便无力握笔了。那天也是我去中医研究院请蒲辅周老先生开的方子,我记得抓药时缺一味白人参,先到东城药店没找到,又到西城药店终于买到了。回到家中就熬了一剂,再送到医院,一口一口地给溥仪喂了下去。溥仪信奉中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服用蒲老给开的药。三服中药尚未吃完,他就去了。

  溥仪病危期间被调换到一间小病房内,这屋子太窄,连个木椅也摆不开,我便找来两只小木凳放在病房门口,晚上就凑合着坐在这儿打瞌睡,十几天下来就熬得我筋疲力尽,体重也降了十多斤,那时我也顾不得自己了。

  在溥仪病危的日子里,亲眼看着他承受煎熬,我十分痛心地想起了往事。因为溥仪的公费医疗关系在人民医院,他1962年5月刚发现尿血时便是经该院泌尿科主任孟大夫检查并治疗的,孟大夫没进行彻底检查,仅按“前列腺炎”打止血针,误诊达3年之久。到1965年经周恩来批示特邀泌尿科专家吴阶平以及外科和肿瘤科名医会诊,孟大夫也参加了会诊,然而这时病势已经严重地发展了。后来,政协领导在一次宴请参加会诊人员的场合,当面指名批评了孟大夫。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否由此而不满,但溥仪病危入院,泌尿科不予接收却是事实,溥仪在生命最后的时日里没有得到较好的医疗服务,这也是事实。

  10月16日夜间10时,溥仪还以微弱而清晰的声音挣扎着向在场的李以劻和范汉杰说:“我还不应该死呀,我还要给国家做事呀!”

  病危中的溥仪喘不过气来,十分痛苦,神志也还清醒,值班大夫这时一连给他打了三针,其中一针是安茶碱,我也抓住这个空隙到厕所去了一趟。刚回到病房,就听溥仪说:“给我打了一针安茶碱,真把我憋死了!”说完这句话就不行了,翻白眼儿,我仔细观察丈夫的眼睛,不好!瞳孔已经放大,街坊王彩云马上给他做人工呼吸,我又招呼护士过来量血压,血压迅速下降。

  凌晨时刻周围是那样恐怖。丈夫睁着眼睛看我,他还有口气,嗓子里可能有痰,发出细微的呼噜呼噜的响声。我想,他也许在等人,就马上给溥杰打了电话,溥杰很快来到病房,溥仪看看二弟,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时北京和整个中国的时钟都指在1967年10月17日2时30分的位置上,除了我和溥杰外,还有三妹之子宗光和王彩云在场。我俯在丈夫的身上恸哭不止,王彩云在旁一遍遍地劝我要注意身体,还得料理后事呢!

  因为对这种事毫无经验,事先又没有人提醒我,实在也因为不愿去想溥仪会死的问题,竟没有准备后事,更没有带来可换的衣服。溥仪在病房里总穿一件灰色毛衣,下身穿内裤、长袜,外套住院患者穿的病员服。当时只把病员服给他脱掉了,护士走过来,把一块白尸布无情地盖在他身上,随后用推车把他推向太平间,我们几个人失声痛哭地护送溥仪离开病房。

  当天上午,王彩云和另一位街坊张杰英陪我到医院“太平间”给溥仪穿衣服。溥仪好像还放心不下,一只眼睛睁着,嘴也张开着。我向他说:“溥仪呀!你放心吧!别惦记我……”一边叨念,一边用手抚慰着,让他闭上了眼睛,闭上了嘴。溥仪平时爱梳头,一高兴就把头发弄得很亮,我遂又给他梳一梳,让他高高兴兴地去吧!

  爱新觉罗家族的亲人陆续来到医院。劝我离开这“太平间”的人们,也不知说了多少遍话了,我只好依着大家,站起来最后看一眼,双手拉着那块可怕的白布蒙过他的头顶,我又不可抑制地失声痛哭了……

  第二天周恩来派人来了,向我转达了总理的慰问之意,并根据总理指示详细询问了溥仪的病情以及逝世前后病态发展的具体情况。对溥仪后事的处理,总理也做出了明确而具体的指示。总理讲,溥仪遗体可以火化,也可以埋葬,根据家属意见,可以随意选择在革命公墓、万安公墓及其他墓地安葬或寄存骨灰。然而,在当时的历史环境里家属和亲属都不可能考虑土葬,遂由溥杰办好手续,就用灵车把遗体拉到火葬场去了,仅有我和溥杰、李以劻等少数几人随行,也没有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当时我想买大点的骨灰盒也没有,只有5元钱一只的小盒子。

  溥仪去世给我带来的悲痛是不可言喻的,半年多里,我连收音机也没打开过,感到孤苦伶仃,不知今后应该怎样生活?我吃饭不香,睡觉不实,身体更坏了,瘦得可怜。因为怀念溥仪,总想到八宝山公墓去看他的骨灰,摸一摸,擦一擦,坐一会儿。几乎天天要去,我索性买了一张汽车月票,来来去去,仿佛到那里就能见到他似的。我甚至带着午餐食品到骨灰堂去,上午八九钟把骨灰抱出来,到下午三四点钟再放回去,中午就守着丈夫的骨灰盒吃点东西。回到冷清清的家中,总是哭,晚上睡觉以后还常常梦见溥仪,醒来便会看到枕头已经洇湿了一片……

李淑贤 忆述 王庆祥 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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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数银行信用卡的潜规则你知道多少[转帖]

  1、金卡比普通卡就“好”。
  大多数都以为有张信用卡金卡或是白金卡而感到荣耀,但通常金卡或白金卡需要支付不低的年费,其实很多信用卡金卡和普通卡已没有了明显区别,有的甚至普通卡额度和金卡额度差不多了。信用卡不象车牌或者手机号,不需要经常展示出来,额度不是越高就越好,相反要承担高额年费、额度越大,容易造成开支过大,额度越高丢失风险损失也越大。
  2、发卡容易销卡难,挂失费不便宜。
  银行通常在发卡的过程中,你申请了一张卡,但通常一下多寄了几张卡过来,其实基本所有银行都实行是共享额度,意思是你有一家银行4张不同信用卡,信用额度是1万元,不是每张卡有1万的额度,而是4张卡加起来的信用额度是1万元,所以说你有一家银行一张卡基本就够了,多了还要保管好,哪天你发现少了其中一张卡,你还真的要挂失了,不然你睡觉都不踏实,假如丢了被别人刷了就不好了,可挂失费手续费不便宜,各家银行信用卡挂失费由低到高依次:浦发、兴业(金卡):免费;工行:10元;建行(人民币卡):20元;中行:40元;广发:45元;深发、交行、建行(双币卡)、兴业(普卡):50元;招行:60元;中信:80元。
  3、要的是你不按时还款
  现在城市中,每个人一般信用卡,储蓄卡一般都不下好几张,供房银行是发展商指定的,交煤气卡、交电话费卡、交水电费卡、工资卡一大堆卡和交款日期都记不清,加上有几家银行信用卡,不记在本子上,真的会忘记。以前申请了招行信用卡,只知道网点柜台还款,因为招行网点少,经常延误了还款,后来有了另个银行信用卡,因为网点在上班写字楼下,就把招行卡注销了。其实大多数人不是因为恶意不还款的,大多是信用卡还款渠道不多和银行对还款渠道宣传的少,但你只要不按时还,就必须支付高额的滞纳金。
  现在很多信用卡还款渠道也比较多了,一定要记的花几分钟了解下,记住适合自己的还款方式和还款日,不清楚就打银行客服电话。现在第三方支付工具也越来越多,卡宝宝网介绍了好几种免手续的第三方支付工具还款,如支付宝、快钱、财付通等,目前拉卡拉便利店还款也很方便,有张储蓄卡,可向所有信用卡还款。
  4、最低还款额一定要还清
  银行发明的一些专有名词,估计连银行自己的人都会深陷其害,很多信用卡用户已经习惯了选择\"最低还款额\"的方式还款,但是如果用户没有在免息期内还清所有款欠款,就可能面临没有享受到免息待遇的现实,而且付给银行的利息还远远超出自己的想像。目前,包括工行、建行、招行在内的数家银行都为信用卡还款制定了这样一个政策:如果没有在免息期内全额还清,即使已经还清的款项也要算利息。
  现在因为最低还款额不公平性有的用户和银行打起了官司,少数银行已对相关制度进行了更改,为了能更快乐享受刷卡消费,一定要还清最低还款额。
  5、信用卡提现无免息期
  信用卡消费有免息期,而通过信用卡提取现金,一般是每天要支付万分之五的利息,从提现当天起就开始计息,根本没有20天到50天的所谓免息期。所以尽量不要提现,提现手续费是银行重要的一个收入来源,也不要把多余的钱存入到信用卡中,存了没有利息,拿出来还算提现。
  6、免息分期付款真的不收钱了吗?银行的分期商城商品基本比市价高。
  先了解下银行分期还款的几种形式,大概分为三种,
  (1)银行与特约商户合作,不过产品种类有限;
  (2)银行提供产品目录,持卡人在目录中选购才能享受分期付款;
  (3)账单分期还,不限定商品,持卡人购物之后向银行申请,不同银行设定的受理范围有所不同。
  目前招商银行可提供上述三种方式的服务,属“全能”,但和中信银行一样,偏重特约商户服务;广东发展银行和交通银行则不指定商户范围和商品,单笔刷卡金额分别满500元和1500元即可申请分期付款,均需收取手续费。3、6期的分期付款,使用华夏银行信用卡最为合算;而12、24期分期付款时,中信银行信用卡的费用最低。
  部分银行的指定商品价格可能会高于市场价格,选择分期付款,尽管可能连手续费用和利息都不用支付,但仍要比较是否划算。业内人士介绍,部分银行网站提供的免息商品,如笔记本电脑等,在市面上无法找到相同配置的产品。这些产品都是定制的,让消费者缺乏比较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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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蒋介石与抗日[转帖]


不知道各位看过杨跃进的《蒋介石的幕僚思想研究》这本书没有,杨博士自己搞过一个统计,那就是蒋介石身边的重要幕僚没有一个是坚决抗日的,并且态度上一再含糊不清,像黄郛、张群就不说了,蒋介石的灵魂戴季陶在处理东北问题上更是亲日无比,蒋介石手下的第二号人物何应钦是公认的亲日派,但是,此人在整个抗战过程中不但没有受到冷落,反而一直盘踞重要位置。蒋介石本人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氛围中处理中日关系的,想想看,他的决策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影响吧?

何况大量的事实证明,蒋介石在抗战中始终执行着一条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紧急内战的既定方针,这点连美国人都看不过眼去。

有人或许要举一下正面战场上的抗击日寇的事实,但是,请不要忘了,关于这一点我党在历来宣传中都没有给予忘记,有人说他读的历史书中没有提这些,呵呵,你自己不读书不看报,难道还要怪罪我党没有宣传到吗?我怎么就在中学的历史教科书中学习到国民党正面抗战的历史呢?我怎么就从河南人民出版社八十年代出版的书籍中看到一本郑重其事的介绍国民党正面抗战的书了呢?

可以负责的说,在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介绍国民党抗战的书可谓汗牛充栋,自己不看还怪别人啊?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是不是等人把饭菜喂到你跟前啊?您老是谁啊?太上皇啊?

宣传正面战场是一回事,但是,国民党的正面抗日是不是就没有值得批评的地方呢?显然不是,而且是有很大的计较的,蒋介石此人一向不懂军事,十足的外行一个,在对日作战中先是畏缩不前,继而玩命死拼,几场大战役下来有生力量消耗殆尽,于是,又想起和平路线,最后干脆躲在西南不出来了,这也算是民族英雄啊?

哪一个民族英雄是这么干的?人家岳飞是“弓两石、箭三尺”起家,人家于谦在敌人薄京师而凛然不惧,可是,我们的“民族英雄”“蒋公”呢?好不容易守了一把南京,结果当官当兵的比老百姓跑得还快,刘备当初还提携难民渡江呢,这些人连刘备都不如,可见风格之低。

所谓的蒋公我看改一个字最好,那就是叫蒋私好了,此人一生自私自利,满嘴巴的礼义廉耻、四维八德,可是做起事来却是十足的下里巴人,张学良说此人要是能称帝早就称帝了。当初国民党右派和蒋介石互相斗可以说是狗咬狗,没啥正义一类的东西,但是,国民党右派倒是说对了一句,那就是你凭啥让我们相信蒋介石不会成为袁世凯呢?好像袁世凯也没有把大位传给儿子吧?

听到孙凤鸣一声枪响就钻到厕所里面的罗家伦吹嘘蒋介石是“忍天下之所不能忍,决常人之不敢决”。那是,日寇打到了华北,占了东北,还不准抵抗,当然是“忍天下之所不能忍”;敌人还没有定下侵略的途经,这边就决了郑州花园口的黄河大堤,当然也是“决常人之不敢决”了。

戴季陶在他的《领袖的认识》中吹捧蒋介石是“不喝茶而喝白开水,由此可见其精神”,卧槽,很多老百姓也不喝茶,就喝白开水,他们是不是也“由此而见其精神”啊?戴季陶还说“蒋先生在日记上绝不自己欺骗自己”,再卧槽,蒋先生当然不自己欺骗自己了,他欺骗的是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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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30 10:31:37 | 显示全部楼层


《夹边沟记事》:贼 骨 头 [转帖]


  俞兆远先生是1958年春季被组织部门送到夹边沟农场劳动教养的。此前他在兰州市西固区人委任工商管理科科长兼劳动工资科科长。他在夹边沟劳动教养几近三年,被送回兰州,继而被谴送原籍金塔县监督劳动至1979年。有一次,邻居家一位妇女问他:听说夹边沟的右派都饿死了,你怎么没死掉?他回答:我是个贼里头打着不要的贼。

  他说,他曾是夹边沟农场最出名的贼,可是他并非一去就偷东西。

  右派们到了夹边沟,第二年就饿死了一百多,可那时他一粒粮食都没偷过。他出生在金塔县的农村,从小父母就教育他要做个老实人,要正直,本分。他的父亲是个乡村郎中,有点文化,他很小时就教他读《三字经》、《论语》和《孟子》。父亲还对他讲过“曾子之廉,不饮盗泉”和齐人不食嗟来之食的故事。他满脑子都是士大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人生哲学,所以在夹边沟他的腿肿了起来,脚胀得穿不上鞋,头肿成了大南瓜,他也耻于偷窃。在饥肠辘辘人困马乏的日子里,他实在饿得招架不住的时候,就去捋草籽、捋树叶聊以充饥。他小时放过羊种过地,知道什么植物可食什么不可食。夹边沟东草洼生长着很多白刺棵。白刺棵有两种,一种开红花结红果,状如枸杞,能吃;其卵形的叶片捋回来拿开水烫一汤,挤干,捏成团就能吃。另一种开白花,也结红果,果实呈葫芦状,骆驼特爱吃,但毒性大,人不能食。有些城市来的右派不知道,把葫芦形的采来吃了,中毒死了。还有一种碱茅草,长很多枝权,开黄花,其状如千头菊。这种草籽炒熟了干嚼都行,咸,涩味重,却没毒性。

  但是,到了1960年的春天,他突然就偷起粮食来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同屋的两个右派饿死了!

  ,一个是永登县一中的教师,姓巴,名多学。巴多学解放前毕业于北京大学,永登县人。这是个胆小得掉片树叶怕碰破头的人,老实本分极了。在田野上劳动,别人摘个黄瓜给他,他吓得一把推开,说,你这不是叫我犯错误吗?此人在春天I临近时躺倒起不来了,奄奄一息之际对身旁的人说,能不能给我一支烟?我想吸支烟。俞兆远从一位榆中县右派处要来一撮旱烟末,卷了颗烟,点着,放在巴多学嘴上。巴多学用他干枯得树枝一样的手指抖抖索索扶住了烟,吸了几口,闭上了眼睛。沈大文是甘肃农大的教授,留美博士,研究植物分类。他和俞兆远在一间宿舍比邻而眠已近两年。俞兆远来夹边沟之初,农场组织他们学习农业技术,沈大文还讲过课。这个人不偷不抢,饿得不行了,就到草滩上捋草籽吃。他比巴多学躺倒还早几天,已经好些天失去行走的能力了,但他不愿麻烦别人替他打饭,每天去伙房的路是跪着走去再跪着同来。他在膝盖上用绳子绑着两只布鞋,以减轻膝盖触地的疼痛。巴多学死后两天的夜里,约11点钟,他把嘴对着俞兆远的耳朵说,老俞,我想吃个糜子面饼饼。俞兆远很惊讶,说,老沈,快到半夜了,我上哪里给你找个饼子去。沈大文说,求你给我找个饼子。实话,我这会儿真是想吃个饼……饼。老沈……俞兆远刚要说话,身旁的右派分子扬乃康捅了他一下:老沈可能不行了……俞兆远的头皮噌地麻了一下,穿上棉衣就跑到伙房管理员的房子去了,说替沈大文要一块糜面饼饼。管理员把他轰了出来:去去去!沈大文要一个饼饼,李大文也要一个饼饼,王大文也说要个饼饼,我哪有那么多饼饼!无奈的情况下,他又跑到大队长①梁敬孝的房子去,

  ①夹边沟农场的劳教分子编制为两大部分:农业大队和基建大队;大队辖数个分队,萄少分队约一百几十人;分队下边有大组,约30人;大组下边是小组,小组10个人。把梁敬孝从被窝里叫了起来,说了沈大文的情况。他之所以敢在半夜找梁敬孝,是因为他自觉梁敬孝对他不错,说不定会给他这个面子的。去年春播的时候,梁敬孝在地头上问,你们谁会撒胡麻?人们都说不会,就他说了一声我会。梁敬孝问你撒过胡麻?他回答,我十三岁就跟我嫂子种过地,那时我大哥抓了壮丁,家里就我和嫂子再加上我妈种地,我撒过胡麻。梁敬孝不信他十三岁种地,问他怎么撒胡麻?他抱了一个装着胡麻的升子走进田里,然后抓一把胡麻甩到升子上。胡麻撞在升子壁上就散开来,均匀地落在田里。他撒了几把,梁敬孝很满意,说行了行了,我再问你……你会摆耧不会?他又说会,我和嫂子种地的时候,要是犁地,就是我牵牲口,嫂子扶犁,种麦子的话,嫂子牵牲口,我摆耧。我那时间力气不够大,就拴根绳子在耧上再套在脖子上,到地头提耧时往后挺脖子,耧就提起来了。梁敬孝又问,摆耧有个口诀,你知道不?他说,进地三摇摇,出地三不摇。梁敬孝说,你还真是个农匠!梁敬孝原想亲自给几个右派演示种胡麻技术的,此刻他说了声你们几个人听俞兆远的,他叫怎么种,你们就怎么种!转身就走了。尔后的日子里,凡是农业上的技术活梁孝敬都派他去做。

  这天梁敬孝果然给他面子,说,去,你跟管理员说,给沈大文两个饼饼。就说我说的。

  俞兆远领到了两块糜子面饼子,总共五两②,高高兴兴拿回去给沈大文吃了。他想,可能沈大文能多活几天了。 ②旧秤,一斤为十六两。

  但是,翌日清晨起床的时候,沈大文静静地躺着不动。他喊了两声沈大文,也不回答。伸手摸了摸头,已经冰凉。

  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巴多学和沈大文相继命丧黄泉强烈地震撼了俞兆远的心灵。做一个正人君子的信条在他灵魂深处动摇了。他想,沈大文有着丰富的植物学知识,吃过很多草籽都没有中毒,却还是饿死了,我还能熬出夹边沟去吗?

  能不能活下去,怎样才能活下去?这个问题他苦苦地思考了几天,终于做出了决定。一天在工地休息,他走到扬乃康身边坐下,试探着说,老扬,饿得走不动了,得想个办法呀?扬乃康无语。他又说,总得想个办法嘛,就这么等死吗?扬乃康叹了一口气说,有啥办法?我有啥办法。你脑子灵,你给我们想个办法嘛。他沉默一会儿,说,办法我倒是想了,就是做起来难度太大,不敢做呀——扬乃康的眼睛盯住了他:什么办法?你说,你想做什么?他没回答,扭过脸去。扬乃康追着说,说嘛,有啥办法你说出来嘛;说出来你要是办不了——还有我嘛。俞兆远觉得是火候了,便说,办法其实也简单,就是怕你不敢干。扬乃康催他:说嘛,你说出来,再说我敢不敢的事嘛!俞兆远说,好,我说我的办法。我的办法呀就是做无本钱的买卖。扬乃康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是说抢人去?劫道去?俞兆远说,看你说的!我能干那种事吗!我不想活啦!扬乃康说:那你的意思是……俞兆远说,我想偷仓库的粮食……你干吗?扬乃康沉默片刻,说,他妈的不就是一个死嘛!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半夜时分,他们拿了一根准备好的竹竿,——竹竿的一头被俞兆远用瓷片削出四十五度的尖角——悄悄地来到了农场的粮库旁边。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粮库旁的一只大黑狗,狗汪汪叫了两声,朝他们扑来,但是他低沉地吼了一声老黑,那狗就不叫了。因为经常从库房拿种子和放回没播完的种子,大黑狗已经和他熟悉了。大黑狗像闻什么气味一样,在他的腿旁转了一圈,摇摇尾巴离去了。不过他和扬乃康没有动弹。——事先商量好的,等狗叫过以后还要看一看有没有其他动静。这是夹边沟农场最大的一个仓库,它的西头挨着磨面房,汽车把从外头调拨来的粮食拉到这儿来囤积,然后每天从库里出粮磨面,供夹边沟和新添墩作业站的大灶使用。磨面房旁边有一问小屋,住着一个二劳改①专职看守仓库和磨面房。①劳改犯刑满留场就业者。

  果不其然,看守室的门轻轻地开启,一个黑影走出来,顺着库房走到东边的山墙,绕过去,从库房北边往西走去。那人回到看守室,才低沉地骂了一声,你这个瞎熊,胡吼啥哩! 一切又归于寂静。 走,上!俞兆远轻轻地对扬乃康说。对这个仓库他们熟悉极了:库房里边砌了一堵墙,把空间隔成了一大一小两间,小问堆放着粮食种子。他还知道,靠着北边的墙壁,一麻袋一麻袋的麦种摞得比窗户还高。他们蹑手蹑脚地走到第一个窗户下边,俞兆远把一条床单展开来铺在地上,然后扶着墙壁蹲下去,叫扬乃康上他的肩膀。扬乃康的一只脚踩上他的肩膀试了一下,说,干脆我给你支架子吧,你不行。俞兆远说你快上吧,我就不信支不住你。扬乃康不再犹豫,两只脚都上了他的肩膀,说声起。俞兆远扶着墙壁往起站了两下,却没有站起来。扬乃康问怎么回事?他回答真不行了,腿没力气。扬乃康说,蹲好蹲好,我下来。他下来后说俞兆远:我说我支架子,你非要……俞兆远说,好,你支架子,你支架子,我真是不行了。于是,他踩着扬乃康的肩膀被托起来。托起来也不太高,这个仓库很高大,它的透气用的窗户离地面约三公尺,俞兆远站在扬乃康的肩膀上眼睛刚超过窗户台。他一手扶窗户台,一手去推活动窗户,把窗户扇推开个缝隙。他把立在旁边的竹竿举起来探进窗缝,把窗口再推大些,顺势将竹竿捅进去。他看不见里边的东西,所以只能试探着往里捅。因为第一次做贼,神经紧张,心跳得有点喘不上气来了。他只好停顿一下,喘喘气,然后再捅。竹竿和窗棂的磕碰声本来很小,但在他听来如同打雷一般。他是怕狗叫起来,所以每发出一下磕碰声,他都要静一下倾听周围的动静。

  终于,通过手的感觉他知道竹竿触到了麻袋。这时他才握紧竹竿,举起,用力把竹竿插进去。然后他用两只手倒着收回竹竿来,摸了摸前端的竹筒。 竹筒里有几颗麦粒! 他的心突突地跳了几下,把竹竿斜过去,将麦粒倒在地下的床单上。他兴奋地说,插上了!扬乃康也很兴奋,用力挺一下腰板说,插上了吗,好,接着插,接着插!

  他接着再用更大的力气把竹竿插进去……

  后来扬乃康的腿颤抖起来了,说,不行了,我支撑不住丫,下来吧。他小心地把窗户扇用竹竿捅一捅关上,说,好了,你蹲下,我下来。扬乃康是慢慢往下蹲的,但是他的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俞兆远也摔下来。俞兆远摔得可是不轻。他的头撞在墙角的水泥地上,发出很重的响声,他痛得叫了一声。立即仓库那边的狗吠了起来。他们顾不得疼痛,卷起床单拾起竹竿撒腿就跑。但是跑出没几步远,狗就扑过来了。扬乃康往地下一蹲,做出摸石头打狗的样子,但俞兆远拦住了他说,,不敢打,不敢打,越打越走不脱!他发出很亲切的声音喊狗:黑子,不要吼,过来!那狗还真听话,不叫了,轻步跑到他跟前,围着他转。他摸了一下黑狗的头又说,回去,黑子,回去!那狗围着他转了一圈,跑走了。这时他才说一声跑。

  但是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他们跑出去几十步,那个看守追了上来,拦住狗喊,追,快追,黑子!人和狗又一起追过来。那人还大声地喊,贼偷仓库啦,贼偷仓库咿•

  这时他们已经跑到仓库北边的菜地附近,那里有两颗沙枣树,他们急忙躲到沙枣树后边。俞兆远说,跑不了啦,那狗日的身体好,跑多远都能追上,得想个办法。扬乃康紧张得嗓音都变了,说,你说怎么办?俞兆远没回答,朝着追过来的人影改变了说话的嗓音吼了一声:王八蛋,你还要追吗?想活不想活了!

  那黑影看不见人,便也不敢贸然追过来,只是大声喊来人呀,贼偷仓库了!

  俞兆远就怕他把人喊起来,于是,他加重了威胁的成分吼道:王八蛋你还要喊吗:再喊,我可要不客气了!

  黑影说,嘿,你狗日的嘴硬,你有胆量给我出来!

  俞兆远说,出来!你个王八蛋,不要给粉不知道往哪里擦!我劝你还是回你的房子去。你要是非跟我过不去,看我今晚上怎么做死你。

  那黑影不出声了,狗却汪汪地叫着。俞兆远很明白,仓库附近农业大队的劳教分子们是不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只有那些管教干部可能会起床。这是他最担心的,因为他们有枪。他便大声说,爷们,后会有期!我们走啦!

  掩在沙枣树后边,俞兆远看那人还不动,就拉了扬乃康一把,两人大大方方走出沙枣树往东北方向的沙包走去。走了几步,看那黑影还站着不动,他们就加快了脚步。

  大黑狗一声又一声狺狺叫着。

  俞兆远和扬乃康没想到,第一次偷窃就充满了惊险,但又是如此成功:被人发现了而又轻易地逃脱了,还搞到了两斤小麦!他们没回宿舍,而是直接跑到东草洼,搜集些茅草,用饭盆煮熟,吃了。吃着香喷喷的麦粒他俩商量,过两天再搞一次。可是第二天傍晚,他们刚刚从田里劳动回来,梁队长带着几名拐棍①突然搜查了机耕班的两间宿舍,把所有的铺盖都抖了一遍,把箱子也都打开查看。虽然没有查出什么来,但他俩立即意识到偷麦种的事领导已经判断出是机耕班所为,不能再偷仓库了。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第二天俞兆远借故去了一趟磨坊。他发现看守室门口的大黑狗被换掉了,原先干部灶门口的一只花狗被人拴在看守室门口。看见俞兆远,花狗就凶狠地吠叫起来。①在劳教农场,管教部门任命~些劳教分子当分队长和组长,这些人被称为拐

  尽管仓库是不能再偷了,但这次行动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俞兆远。春节期问的一个夜晚,他又袭击了伙房:在扬乃康的帮助下,他从烧火棚爬上伙房房顶,从天窗里把一根拴着铁丝爪的竹竿捅到面板上,钩出来一块发面团。他和扬乃康又跑到东草洼烧熟吃了一顿。

  扬乃康是兰州市西固区委的宣传部长。他和俞兆远在单位上就很熟悉。

  过完春节就开始拌种,这时俞兆远就放手偷了。每天收工时,他都抓把麦子装在鞋壳里,或者顶在头上再戴上帽子。他曾经给铁锨换了个竹竿掀把,把竹节打通,往里边装粮食,收工时带回宿舍。这样带了几次粮食之后,他的计谋被一位管教干部识破了。管教干部还跑到宿舍把他的书箱打开,发现他已经存了半箱子小麦。结果扣了他一顿晚饭,还拉出来开了一次批斗会。

  拌完种开始春播,他又和其他人在地头偷麦种吃。按照当时的粮食供应量,一天一斤,粮食不应该那样紧张,可实际情况是劳改分子每天要劳动十到十六个小时,超重超常的劳动把人们的身体轧干了,一斤粮食不能提供身体所需要的热量,人员大批倒毙!

  吃麦种不能在干活时吃,管教干部看见了会骂的,还要扣一顿饭。只能是休息时候,干部们到一边休息去了,机耕班的人们就围着麻袋躺着,一人抓一把麦种塞进嘴里。他们使劲儿搅动舌头,使得嘴里生出唾液来,把种子上的六六粉洗下来;再像鲸鱼吃鱼虾一样,把唾液从牙缝里挤出去;然后嚼碎麦粒咽下去。每天收工回到宿舍,吃晚饭的时候,灶上给的那一碗末糊汤①谁都吃不出它是咸的淡的还是酸的。他们的嘴都被农药杀得麻木了。①甘肃河西走廊地区,人们把面糊糊叫末糊汤。

  第一次吃拌了农药的麦种,他的胃痛,痛得他在地头上打滚;全身出汗,汗水把衣裳浸透了。他认为自己活不成了。可是过两个钟头肚子不痛了,肠子咕噜噜响,拉起肚子来。拉了好几天,拉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过了几天再吃种子,胃痛就减轻了,也不拉肚子了。

  三月、四月和五月不断地播种,种小麦,种胡麻,种苞谷,种高粱。种什么他们就偷什么吃。

  六月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小麦开始扬花灌浆。这时在地里他们就揪麦穗,嚼,嘬面水。到下旬麦粒还是绿色,但却有仁了,他们就放在手掌上揉搓,吹去麦衣子,吃绿麦仁。

  七月,收获的季节,只要躲开管教干部的眼睛,人们就把衣裳铺在地上,提个麦个子过来,跺几脚,麦粒就掉下来了,就可以大嚼一通。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在地头上偷吃麦子,但就俞兆远偷得凶。他不光偷着吃,还储存,把偷的粮食埋在草滩上或者田埂的某个地方,做上记号。他的第六感官告诉他粮食将更加紧缺。

  他这种见吃的就偷,不管不顾地偷,还真是卓有成效:他身上的浮肿奇迹般地消失了,挽起裤管摁腿,摁不出坑了。而这时夹边沟农场已经饿死上百人了,还有几百人饿得走不动路了。

  有一件事情是俞兆远的智慧所没有预料到的。1960年9月下旬,农场领导突然传达上级指示:夹边沟农场和新添墩的劳教分子,除去体弱多病者,全部转移到高台县的明水乡去。酒泉劳改分局决定在那里组建明水农场。指示下达的第二天,生产股的罗股长和两名干事亲自带领从基建大队和农业大队挑选出来的一百五十名年轻强壮的右派先行出发。俞兆远是其中之一。酒泉劳改局派来了几辆卡车把他们拉到酒泉去乘火车。俞兆远的心痛苦极了,藏在草滩上的粮食只能喂地鼠了!

  好多年以后,俞兆远一提起那次转移明水的事就说,那是雪上加霜。火车于第二天上午十点把他们拉到高台县的明水河车站。他们以为到明水农场了,可是罗股长告诉他们,他们一百多人的任务是往东走,去挖大干渠。他们扛着行李走到天黑时分,走到林泽县的新华农场附近的戈壁滩上。罗股长指着几问又破又矮的泥房说,就是这个地方。走近了才看清,戈壁滩上有一条与铁路平行的断断续续没挖成的渠道。罗股长说,这条渠要和张掖的黑河连起来,要引来黑河水浇灌将要开垦的五十万亩土地。

  还在兰州当科长的时候俞兆远就听说过,省委计划要在林泽县和高台县建设一片全省最大的谷物场,但他不了解眼前这条开挖后又停工的干渠是什么人挖的——是征集的民工呢?还是劳改队?大干渠往东,每隔二华里就有一片破败的泥房,可见这里曾集中过很多人。

  他们把几间破泥房清理清理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挖渠。挖渠的工地离着住处还有几公里,他们每天早上吃过饭就扛着铁锨往东去挖渠,傍晚返回。

  挖了四五天,就突然停工了。一名炊事员抬笼屉时掉进开水锅里,人们慌乱中将他打捞出来,身上的皮都酥了。别人想帮他,一扶胳膊胳膊上的皮掉了,摸哪儿哪儿掉皮。罗股长急忙组织人抬到新华农场医院去,医生们也手足无措,找车往县医院送,走到半路就命丧黄泉。这件事带来些许混乱,停了两天工。后来出工了,又挖渠,挖了七八天就又停了。原因是上边来了指示,口粮大幅度减少,从每人每日一斤减到半斤!右派们惊了:一天一斤尚且饿死人,吃半斤焉能劳动?人们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天要塌下来的样子。罗股长也觉得问题严峻,怕继续挖渠会造成大批倒毙,便挨屋通知:先休息两天,看上级领导有什么新安排……

  等了几天,什么新安排也没有。这时天也冷了,罗股长也不催着出工,右派们每天喝完了两顿末糊汤就都蜷缩在房子里睡觉,尽量减少热量的消耗……

  一停工俞兆远便忙了起来。他记着前几天在工地挖渠,看见东北方向很远的地方有一片绿色,像是庄稼地,估计种的不是苞谷就是高粱。他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苞谷棒子或者高粱穗子。停工的第二天夜间,大家都睡觉了,他把一条用毛巾缝下的口袋赛进怀里,对睡在门口的段组长说了一声:老段,我去搞点吃的。段组长说去吧。小心点儿。他还把自己的长毛绒帽子给他,说,把我的帽子戴上,风大,夜里冷。

  俞兆远戴的是棉布帽,还是来夹边沟的第一个冬季发的,太薄。

  出了房子,俞兆远先顺着上工的路往东走,再朝东北方向拐过去。天还真冷,西北风刮得脸很痛。他把长毛绒帽子的帽翅放下来护住脸。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四周漆黑,看不清任何标志,只能凭着感觉走。走了一会儿遇到个塄坎,朦胧的天光下他认出是一条水渠。顺着水渠走了很长一段,就进了苞谷地。一棵包谷一棵包谷摸过去。在他的想象中,农民收得不论多么彻底,总会丢下几个苞谷棒子的,但是,他摸过来摸过去好几趟也没摸着个棒子,连个秕穗穗都没有。

  就在他觉得自来一趟很沮丧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块亮亮的黄椭椭,像是灯光投在地上的那种黄色,在夜幕中很显眼。朝着黄椭椭摸过去,近了,见是一间小泥房,黄椭椭是映着灯光的窗户纸。他悄悄摸到窗户跟前,听到有人说话,再用手指沾上唾沫戳破窗户纸,看见房子里坐着两个穿黑棉衣的人。他从服装上判定这是两个新华农场的二劳改。既然这样深的夜晚这两个人还没睡觉,那就是说他们在值班,在看守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这样想想,就离开窗户从西边绕到房前去。这是个瓜棚样的泥房,房前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门缝里透出窄窄的一束光线根本照不亮院子。但是他的眼睛敏锐地看见了一堆黑糊糊的什么东西。他挪过去一摸,心就突突地跳了起来。天哪,竟然是一堆苞谷棒子!他忙忙跪倒,从怀里掏出口袋。
  他装起苞谷来了。装了几个,他又停住,把长毛绒帽子的帽翅挽起来。他想到了要保持高度的警觉,要有敏锐的听觉,一旦有细微的动静就要作出反应。然后才又接着装苞谷。
  他真是个惯偷了。他的装苞谷的动作很快,但又很沉稳。为了在袋子里装更多的苞谷棒子,他把每一根棒子都横着摆到袋子里,横上两层之后又从旁边竖着插上几个,把袋子的所有空间都利用起来。他装了五分钟,或者比五分钟还长的时间,袋子装满了。可是他还不满足,还在往里插,用力塞几个进去。然而,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响,泥房的门开了。一道煤油灯的亮光照在苞谷堆的那一面。他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往下一伏,就再也不敢动了,只是抬着脸往门口看。他的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里蹦出来,身体却是像掉进冰窖冷嗖嗖的。
  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身影走出来了,站在苞谷堆那边撒尿。他希望那人撒完尿就进房去,但是那人撒完了尿却又转过身体面朝苞谷堆站着,往他这边看,连裤子都没系。他的心更是紧了一下:那人听见声音了?还是闻到气味了?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异常?他眼睛盯着那人,身体伏在地上,心突突地跳动。
  他不理解,为什么那人不走,反而弯下了腰往他这边看,还往左边歪了歪头,后来又向右歪头,继续朝这边看。他想要坏事了,那人一定是看见他了,正在想着如何捉他。——虽然灯光没投在他的身上,但时间一长,那人的眼睛习惯黑暗了……一刹间他开始思考逃跑的问题:是扔下袋子跑?还是背着跑?扔下能跑掉,但他不甘心;背着跑是无论如何跑不掉的,这一段时间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弱了……
  但是他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他还没决定出怎么逃跑,那人却猛地扭转身体,几步跨进房去,哐的一声关上了门。他听见房子里一个人惊讶地问,怎么啦,出啥事了?另一个人慌慌张张回答:狼,外头有个狼!前一个声音问,你看真了?后一个声音回答,清楚楚的,两只耳朵直愣愣立着。吃苞谷啦,狼吃苞谷啦!前一个声音又说,抄铁锨,快抄铁锨!走,看看去!
  听到这里,俞兆远抱起袋子朝西就跑。奔跑中他听见门开了,凶狠的詈骂声传来:什么狼吃苞谷了,是贼偷苞谷了!追,快追!然后是咚咚的脚步声。
  俞兆远的运气真好!他一口气跑了三四百公尺,越过了几条田埂,一道渠,摔了两跤。眼看着那两个人就要追上他了,谁知黑咕隆咚的看不清路,他扑通一声掉下一个土坎去了。掉下去他的大胯摔伤了,站不起来。心想这下非叫人家抓住不可了,就往崖根里挪了挪,一动不动地坐着。岂知这个土坎很高,那两个人追过来在土坎上站了几分钟,骂骂咧咧折回去了。那两个人走了好久,他也没动弹,他怕那两个人从旁边绕到土坎下边来抓他。他静静地坐了半小时,除了呜呜的夜风,再也听不见什么异常的声音,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站起来。他的大胯很痛,走一步就剧烈地疼一下,但他忍着痛往回走。他心里很高兴。
  但是,他从山水沟里走出来,在荒滩上走了一截,内心的高兴就很快消失了。他迷路了!由于乱跑了一阵,他搞不清自己现在的方位了,是应该往西走?还是往南走?还是往西南方向走?他很清楚,在10月中旬的荒滩上乱走一夜,会有什么下场!还有,他听见了凄厉的狼嚎。他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始走。他想,应该往西走,住处在西边。他看了看天空的三星,判断出哪边是西。他是农村长大的,他知道这个季节三星的方向朝南,他朝着与三星垂直的方向走是正确的。
  他很快地走了一截,思想却又被另一种思考所困惑:住处大致是在西边,但如果自己和住处擦肩而过呢?这是可能的,因为夜太黑了,看不见周围的景物。可是很快的他的心又被更紧迫的危险攫紧了:狼的嚎叫声更近了,更清晰了!不是一只狼,而是两只。如果是一只狼,还可以周旋,而两只狼同时发起攻击的话,自己赤手空拳就无法抵抗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认为目前最大的威胁是狼,他必须首先躲开狼。他想了想,就加快脚步朝南走。小时候听父亲讲过,狼在一里之外就能够闻到食物的气味。现在狼是从西边走过来的,他必须往南走出一里远才能躲开狼。
  他加快速度往南走,越走越快。他的心跳得厉害,神经绷得越来越紧。他已经忘记大胯的疼痛了。
  后来,他几乎是跑着前进了。他清楚地听见狼的恐怖的嚎叫声更近了,似乎是狼已经闻到了他的气味,正在向他逼近!近在咫尺!他已经累了,身体发热,胸腔被大口吸进的冷空气刺激得像是撒进了辣椒末,肺又辣又痛,腿软得几乎要跪下来。脖子里的汗水向后背流下去,把衣裳浸湿了。不行了,再也跑不动了,再跑就要累死了!干脆停下吧,休息休息吧,听天由命吧!最后,这样绝望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产生了,双脚放慢了速度。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狼的嚎叫声已经转移到他的身后去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的心一下子松弛下来,瘫了。他明白,狼已经往东去了,西北风再也不能把他的气味刮到狼那儿去了!。
  他很高兴自己没被狼吃掉,坐了一会儿,叫心跳得匀称一些,然后就爬起来往西走。不能坐得太久,因为湿了汗的衣裳冰凉,冷得他受不了啦。快乐是双重的:走了没几步,他发现身旁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土堆,走过去辨认一下,他差点快乐得叫出声来——天呀,他的身旁就是那条大干渠!顺着大干渠走下去不就是那片破泥房吗?真应该感谢那两只狼,他想。要不是狼逼得跑这一段路,今晚可能还要在荒滩上瞎走多少冤枉路。
  但是,顺着大渠走了好长一段路,却仍然看不见住处。他糊涂了:莫不是已经错过了住处?跑了半夜,以他的判断该是走到住处了!回头往东走吧,他又下不了决心——要是住处还在西边的话,不就背道而驰了吗?后来他还是接着往西走,他想再走一截试试,若是还找不到就往回折。结果还没走上半里路,就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坐起来观察,是个小小的土堆。他更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谁会在这种地方垒起个土堆来?在土堆旁转来转去,察看,思考。良久,他猛地恍然大悟:这不是那个烫死的右派墓吗?
  又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住处进了泥房。段组长醒着,问了一声:回来啦?怎么这么长时间?他回答:迷路了,在野地里转了半夜。段组长问,搞到什么没有?他没说话,掏了六个苞谷棒子塞进段组长的被窝,然后摸到墙角上自己的铺位,摸着黑开了木箱,把苞谷一个个放进去。锁好。总共是四十二个棒子,段组长六个,锁起来三十二个,留下四个在外头,他钻进被窝,盖住头,慢慢地享用。苞谷的湿润的奶汁在他的咀嚼下渗了出来,甜丝丝的,那个香呀!
  翌日晨起床,吃完了半盆末糊汤,俞兆远想好好睡一天,他大胯处的骨头昨晚上扭了一下,疼得厉害。可是罗股长吹哨子把人都集合起来训话,说,供应的粮食就是那几嘴,就是啥活也不于,也搪不住俄呀。你们躺下不动能行吗?今天都进山去,都跟我进山去,找吃的!我跟这里的老百姓打问过,他们说山沟里有一种黄药子是能当饭吃的。今天我们挖黄药子去。听说进山,俞兆远飞快地进屋,从木箱里拿出四个苞谷棒子塞进怀里,然后提着铁锨上路。他走得飞快,翻过铁路走进山谷的时候,已经把其他人甩开了二里多路。他是有意走这么快的,他想跑到大家前头,挤出时间,躲开人们的眼睛,烧几个苞谷吃。他一路走一路拾柴,进了山谷就拐进一道山沟点着火烧苞谷。他用大火烧,把苞谷皮烧焦了,然后剥掉皮啃苞谷。烧熟了的苞谷更香,啃完一个又啃一个,不一会儿就把四个苞谷吃完了。吃完了苞谷他又想苞谷芯子怎么办,——可不能叫罗股长看见,那是个严厉的家伙,知道了他偷苞谷,非扇他嘴巴不可——想来想去,就在离火堆不远处挖了个坑,把芯子埋了,并在上边撒了泡尿。这时后边的人走过来了,蹲在火堆旁烤火。有的人也在他埋苞谷芯子的地方撒尿,还问,你挖着黄药子了吗?他回答,挖着个球!
  不过,后来他专心挖黄药子还真挖到了两个。点上火烧熟,掰开,里面是黄面面子,像烧熟了的红薯。大家掰着尝了尝,有点苦味。
  过两天他又去了一次小泥房,且是白天去的。他的目的是踏勘一下,看还有什么可偷的东西。可是去了一看,苞谷不见了,那两个二劳改也不见了,房门上了锁。他扒着窗户往里看看,空荡荡只有一面土炕。这一趟也没白来,找到了一块没有成熟的落花生。他没见过落花生,但他看见了小小的秧子,挖出来又看见根上带着几个白蛋蛋,放进嘴里一咬,是甜丝丝的水泡泡。他读过一位作家写落花生的文章,因此他断定,这是二劳改们试种的落花生,没有成熟。他大嚼了一通水泡泡。回住处时还抱了一捆花生秧子,煮着吃叶子。有人问他吃的什么,他回答菜叶子。
  经过侦察,他知道这附近的确没什么吃食可偷,于是就很节约地吃那些偷来的苞谷,一天吃一个棒子,细水长流。实在饿得招架不住了,就去那块地挖些落花生秧子回来煮着吃。
  他们这些人在林泽的荒滩上又住了一个多月,时值十一月中旬,祁连山下的这片荒滩已是滴水成冰的季节,并且饿死了十几个人。再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场领导就派拖拉机拉他们回农场去了。

  作者:杨显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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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30 10:33:53 | 显示全部楼层


《夹边沟记事》:贼 骨 头 [转帖]


  俞兆远先生是1958年春季被组织部门送到夹边沟农场劳动教养的。此前他在兰州市西固区人委任工商管理科科长兼劳动工资科科长。他在夹边沟劳动教养几近三年,被送回兰州,继而被谴送原籍金塔县监督劳动至1979年。有一次,邻居家一位妇女问他:听说夹边沟的右派都饿死了,你怎么没死掉?他回答:我是个贼里头打着不要的贼。

  他说,他曾是夹边沟农场最出名的贼,可是他并非一去就偷东西。

  右派们到了夹边沟,第二年就饿死了一百多,可那时他一粒粮食都没偷过。他出生在金塔县的农村,从小父母就教育他要做个老实人,要正直,本分。他的父亲是个乡村郎中,有点文化,他很小时就教他读《三字经》、《论语》和《孟子》。父亲还对他讲过“曾子之廉,不饮盗泉”和齐人不食嗟来之食的故事。他满脑子都是士大夫“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人生哲学,所以在夹边沟他的腿肿了起来,脚胀得穿不上鞋,头肿成了大南瓜,他也耻于偷窃。在饥肠辘辘人困马乏的日子里,他实在饿得招架不住的时候,就去捋草籽、捋树叶聊以充饥。他小时放过羊种过地,知道什么植物可食什么不可食。夹边沟东草洼生长着很多白刺棵。白刺棵有两种,一种开红花结红果,状如枸杞,能吃;其卵形的叶片捋回来拿开水烫一汤,挤干,捏成团就能吃。另一种开白花,也结红果,果实呈葫芦状,骆驼特爱吃,但毒性大,人不能食。有些城市来的右派不知道,把葫芦形的采来吃了,中毒死了。还有一种碱茅草,长很多枝权,开黄花,其状如千头菊。这种草籽炒熟了干嚼都行,咸,涩味重,却没毒性。

  但是,到了1960年的春天,他突然就偷起粮食来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同屋的两个右派饿死了!

  ,一个是永登县一中的教师,姓巴,名多学。巴多学解放前毕业于北京大学,永登县人。这是个胆小得掉片树叶怕碰破头的人,老实本分极了。在田野上劳动,别人摘个黄瓜给他,他吓得一把推开,说,你这不是叫我犯错误吗?此人在春天I临近时躺倒起不来了,奄奄一息之际对身旁的人说,能不能给我一支烟?我想吸支烟。俞兆远从一位榆中县右派处要来一撮旱烟末,卷了颗烟,点着,放在巴多学嘴上。巴多学用他干枯得树枝一样的手指抖抖索索扶住了烟,吸了几口,闭上了眼睛。沈大文是甘肃农大的教授,留美博士,研究植物分类。他和俞兆远在一间宿舍比邻而眠已近两年。俞兆远来夹边沟之初,农场组织他们学习农业技术,沈大文还讲过课。这个人不偷不抢,饿得不行了,就到草滩上捋草籽吃。他比巴多学躺倒还早几天,已经好些天失去行走的能力了,但他不愿麻烦别人替他打饭,每天去伙房的路是跪着走去再跪着同来。他在膝盖上用绳子绑着两只布鞋,以减轻膝盖触地的疼痛。巴多学死后两天的夜里,约11点钟,他把嘴对着俞兆远的耳朵说,老俞,我想吃个糜子面饼饼。俞兆远很惊讶,说,老沈,快到半夜了,我上哪里给你找个饼子去。沈大文说,求你给我找个饼子。实话,我这会儿真是想吃个饼……饼。老沈……俞兆远刚要说话,身旁的右派分子扬乃康捅了他一下:老沈可能不行了……俞兆远的头皮噌地麻了一下,穿上棉衣就跑到伙房管理员的房子去了,说替沈大文要一块糜面饼饼。管理员把他轰了出来:去去去!沈大文要一个饼饼,李大文也要一个饼饼,王大文也说要个饼饼,我哪有那么多饼饼!无奈的情况下,他又跑到大队长①梁敬孝的房子去,

  ①夹边沟农场的劳教分子编制为两大部分:农业大队和基建大队;大队辖数个分队,萄少分队约一百几十人;分队下边有大组,约30人;大组下边是小组,小组10个人。把梁敬孝从被窝里叫了起来,说了沈大文的情况。他之所以敢在半夜找梁敬孝,是因为他自觉梁敬孝对他不错,说不定会给他这个面子的。去年春播的时候,梁敬孝在地头上问,你们谁会撒胡麻?人们都说不会,就他说了一声我会。梁敬孝问你撒过胡麻?他回答,我十三岁就跟我嫂子种过地,那时我大哥抓了壮丁,家里就我和嫂子再加上我妈种地,我撒过胡麻。梁敬孝不信他十三岁种地,问他怎么撒胡麻?他抱了一个装着胡麻的升子走进田里,然后抓一把胡麻甩到升子上。胡麻撞在升子壁上就散开来,均匀地落在田里。他撒了几把,梁敬孝很满意,说行了行了,我再问你……你会摆耧不会?他又说会,我和嫂子种地的时候,要是犁地,就是我牵牲口,嫂子扶犁,种麦子的话,嫂子牵牲口,我摆耧。我那时间力气不够大,就拴根绳子在耧上再套在脖子上,到地头提耧时往后挺脖子,耧就提起来了。梁敬孝又问,摆耧有个口诀,你知道不?他说,进地三摇摇,出地三不摇。梁敬孝说,你还真是个农匠!梁敬孝原想亲自给几个右派演示种胡麻技术的,此刻他说了声你们几个人听俞兆远的,他叫怎么种,你们就怎么种!转身就走了。尔后的日子里,凡是农业上的技术活梁孝敬都派他去做。

  这天梁敬孝果然给他面子,说,去,你跟管理员说,给沈大文两个饼饼。就说我说的。

  俞兆远领到了两块糜子面饼子,总共五两②,高高兴兴拿回去给沈大文吃了。他想,可能沈大文能多活几天了。 ②旧秤,一斤为十六两。

  但是,翌日清晨起床的时候,沈大文静静地躺着不动。他喊了两声沈大文,也不回答。伸手摸了摸头,已经冰凉。

  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巴多学和沈大文相继命丧黄泉强烈地震撼了俞兆远的心灵。做一个正人君子的信条在他灵魂深处动摇了。他想,沈大文有着丰富的植物学知识,吃过很多草籽都没有中毒,却还是饿死了,我还能熬出夹边沟去吗?

  能不能活下去,怎样才能活下去?这个问题他苦苦地思考了几天,终于做出了决定。一天在工地休息,他走到扬乃康身边坐下,试探着说,老扬,饿得走不动了,得想个办法呀?扬乃康无语。他又说,总得想个办法嘛,就这么等死吗?扬乃康叹了一口气说,有啥办法?我有啥办法。你脑子灵,你给我们想个办法嘛。他沉默一会儿,说,办法我倒是想了,就是做起来难度太大,不敢做呀——扬乃康的眼睛盯住了他:什么办法?你说,你想做什么?他没回答,扭过脸去。扬乃康追着说,说嘛,有啥办法你说出来嘛;说出来你要是办不了——还有我嘛。俞兆远觉得是火候了,便说,办法其实也简单,就是怕你不敢干。扬乃康催他:说嘛,你说出来,再说我敢不敢的事嘛!俞兆远说,好,我说我的办法。我的办法呀就是做无本钱的买卖。扬乃康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你是说抢人去?劫道去?俞兆远说,看你说的!我能干那种事吗!我不想活啦!扬乃康说:那你的意思是……俞兆远说,我想偷仓库的粮食……你干吗?扬乃康沉默片刻,说,他妈的不就是一个死嘛!

  三天后的一个夜晚,半夜时分,他们拿了一根准备好的竹竿,——竹竿的一头被俞兆远用瓷片削出四十五度的尖角——悄悄地来到了农场的粮库旁边。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粮库旁的一只大黑狗,狗汪汪叫了两声,朝他们扑来,但是他低沉地吼了一声老黑,那狗就不叫了。因为经常从库房拿种子和放回没播完的种子,大黑狗已经和他熟悉了。大黑狗像闻什么气味一样,在他的腿旁转了一圈,摇摇尾巴离去了。不过他和扬乃康没有动弹。——事先商量好的,等狗叫过以后还要看一看有没有其他动静。这是夹边沟农场最大的一个仓库,它的西头挨着磨面房,汽车把从外头调拨来的粮食拉到这儿来囤积,然后每天从库里出粮磨面,供夹边沟和新添墩作业站的大灶使用。磨面房旁边有一问小屋,住着一个二劳改①专职看守仓库和磨面房。①劳改犯刑满留场就业者。

  果不其然,看守室的门轻轻地开启,一个黑影走出来,顺着库房走到东边的山墙,绕过去,从库房北边往西走去。那人回到看守室,才低沉地骂了一声,你这个瞎熊,胡吼啥哩! 一切又归于寂静。 走,上!俞兆远轻轻地对扬乃康说。对这个仓库他们熟悉极了:库房里边砌了一堵墙,把空间隔成了一大一小两间,小问堆放着粮食种子。他还知道,靠着北边的墙壁,一麻袋一麻袋的麦种摞得比窗户还高。他们蹑手蹑脚地走到第一个窗户下边,俞兆远把一条床单展开来铺在地上,然后扶着墙壁蹲下去,叫扬乃康上他的肩膀。扬乃康的一只脚踩上他的肩膀试了一下,说,干脆我给你支架子吧,你不行。俞兆远说你快上吧,我就不信支不住你。扬乃康不再犹豫,两只脚都上了他的肩膀,说声起。俞兆远扶着墙壁往起站了两下,却没有站起来。扬乃康问怎么回事?他回答真不行了,腿没力气。扬乃康说,蹲好蹲好,我下来。他下来后说俞兆远:我说我支架子,你非要……俞兆远说,好,你支架子,你支架子,我真是不行了。于是,他踩着扬乃康的肩膀被托起来。托起来也不太高,这个仓库很高大,它的透气用的窗户离地面约三公尺,俞兆远站在扬乃康的肩膀上眼睛刚超过窗户台。他一手扶窗户台,一手去推活动窗户,把窗户扇推开个缝隙。他把立在旁边的竹竿举起来探进窗缝,把窗口再推大些,顺势将竹竿捅进去。他看不见里边的东西,所以只能试探着往里捅。因为第一次做贼,神经紧张,心跳得有点喘不上气来了。他只好停顿一下,喘喘气,然后再捅。竹竿和窗棂的磕碰声本来很小,但在他听来如同打雷一般。他是怕狗叫起来,所以每发出一下磕碰声,他都要静一下倾听周围的动静。

  终于,通过手的感觉他知道竹竿触到了麻袋。这时他才握紧竹竿,举起,用力把竹竿插进去。然后他用两只手倒着收回竹竿来,摸了摸前端的竹筒。 竹筒里有几颗麦粒! 他的心突突地跳了几下,把竹竿斜过去,将麦粒倒在地下的床单上。他兴奋地说,插上了!扬乃康也很兴奋,用力挺一下腰板说,插上了吗,好,接着插,接着插!

  他接着再用更大的力气把竹竿插进去……

  后来扬乃康的腿颤抖起来了,说,不行了,我支撑不住丫,下来吧。他小心地把窗户扇用竹竿捅一捅关上,说,好了,你蹲下,我下来。扬乃康是慢慢往下蹲的,但是他的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了,俞兆远也摔下来。俞兆远摔得可是不轻。他的头撞在墙角的水泥地上,发出很重的响声,他痛得叫了一声。立即仓库那边的狗吠了起来。他们顾不得疼痛,卷起床单拾起竹竿撒腿就跑。但是跑出没几步远,狗就扑过来了。扬乃康往地下一蹲,做出摸石头打狗的样子,但俞兆远拦住了他说,,不敢打,不敢打,越打越走不脱!他发出很亲切的声音喊狗:黑子,不要吼,过来!那狗还真听话,不叫了,轻步跑到他跟前,围着他转。他摸了一下黑狗的头又说,回去,黑子,回去!那狗围着他转了一圈,跑走了。这时他才说一声跑。

  但是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他们跑出去几十步,那个看守追了上来,拦住狗喊,追,快追,黑子!人和狗又一起追过来。那人还大声地喊,贼偷仓库啦,贼偷仓库咿•

  这时他们已经跑到仓库北边的菜地附近,那里有两颗沙枣树,他们急忙躲到沙枣树后边。俞兆远说,跑不了啦,那狗日的身体好,跑多远都能追上,得想个办法。扬乃康紧张得嗓音都变了,说,你说怎么办?俞兆远没回答,朝着追过来的人影改变了说话的嗓音吼了一声:王八蛋,你还要追吗?想活不想活了!

  那黑影看不见人,便也不敢贸然追过来,只是大声喊来人呀,贼偷仓库了!

  俞兆远就怕他把人喊起来,于是,他加重了威胁的成分吼道:王八蛋你还要喊吗:再喊,我可要不客气了!

  黑影说,嘿,你狗日的嘴硬,你有胆量给我出来!

  俞兆远说,出来!你个王八蛋,不要给粉不知道往哪里擦!我劝你还是回你的房子去。你要是非跟我过不去,看我今晚上怎么做死你。

  那黑影不出声了,狗却汪汪地叫着。俞兆远很明白,仓库附近农业大队的劳教分子们是不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只有那些管教干部可能会起床。这是他最担心的,因为他们有枪。他便大声说,爷们,后会有期!我们走啦!

  掩在沙枣树后边,俞兆远看那人还不动,就拉了扬乃康一把,两人大大方方走出沙枣树往东北方向的沙包走去。走了几步,看那黑影还站着不动,他们就加快了脚步。

  大黑狗一声又一声狺狺叫着。

  俞兆远和扬乃康没想到,第一次偷窃就充满了惊险,但又是如此成功:被人发现了而又轻易地逃脱了,还搞到了两斤小麦!他们没回宿舍,而是直接跑到东草洼,搜集些茅草,用饭盆煮熟,吃了。吃着香喷喷的麦粒他俩商量,过两天再搞一次。可是第二天傍晚,他们刚刚从田里劳动回来,梁队长带着几名拐棍①突然搜查了机耕班的两间宿舍,把所有的铺盖都抖了一遍,把箱子也都打开查看。虽然没有查出什么来,但他俩立即意识到偷麦种的事领导已经判断出是机耕班所为,不能再偷仓库了。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第二天俞兆远借故去了一趟磨坊。他发现看守室门口的大黑狗被换掉了,原先干部灶门口的一只花狗被人拴在看守室门口。看见俞兆远,花狗就凶狠地吠叫起来。①在劳教农场,管教部门任命~些劳教分子当分队长和组长,这些人被称为拐

  尽管仓库是不能再偷了,但这次行动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俞兆远。春节期问的一个夜晚,他又袭击了伙房:在扬乃康的帮助下,他从烧火棚爬上伙房房顶,从天窗里把一根拴着铁丝爪的竹竿捅到面板上,钩出来一块发面团。他和扬乃康又跑到东草洼烧熟吃了一顿。

  扬乃康是兰州市西固区委的宣传部长。他和俞兆远在单位上就很熟悉。

  过完春节就开始拌种,这时俞兆远就放手偷了。每天收工时,他都抓把麦子装在鞋壳里,或者顶在头上再戴上帽子。他曾经给铁锨换了个竹竿掀把,把竹节打通,往里边装粮食,收工时带回宿舍。这样带了几次粮食之后,他的计谋被一位管教干部识破了。管教干部还跑到宿舍把他的书箱打开,发现他已经存了半箱子小麦。结果扣了他一顿晚饭,还拉出来开了一次批斗会。

  拌完种开始春播,他又和其他人在地头偷麦种吃。按照当时的粮食供应量,一天一斤,粮食不应该那样紧张,可实际情况是劳改分子每天要劳动十到十六个小时,超重超常的劳动把人们的身体轧干了,一斤粮食不能提供身体所需要的热量,人员大批倒毙!

  吃麦种不能在干活时吃,管教干部看见了会骂的,还要扣一顿饭。只能是休息时候,干部们到一边休息去了,机耕班的人们就围着麻袋躺着,一人抓一把麦种塞进嘴里。他们使劲儿搅动舌头,使得嘴里生出唾液来,把种子上的六六粉洗下来;再像鲸鱼吃鱼虾一样,把唾液从牙缝里挤出去;然后嚼碎麦粒咽下去。每天收工回到宿舍,吃晚饭的时候,灶上给的那一碗末糊汤①谁都吃不出它是咸的淡的还是酸的。他们的嘴都被农药杀得麻木了。①甘肃河西走廊地区,人们把面糊糊叫末糊汤。

  第一次吃拌了农药的麦种,他的胃痛,痛得他在地头上打滚;全身出汗,汗水把衣裳浸透了。他认为自己活不成了。可是过两个钟头肚子不痛了,肠子咕噜噜响,拉起肚子来。拉了好几天,拉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过了几天再吃种子,胃痛就减轻了,也不拉肚子了。

  三月、四月和五月不断地播种,种小麦,种胡麻,种苞谷,种高粱。种什么他们就偷什么吃。

  六月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小麦开始扬花灌浆。这时在地里他们就揪麦穗,嚼,嘬面水。到下旬麦粒还是绿色,但却有仁了,他们就放在手掌上揉搓,吹去麦衣子,吃绿麦仁。

  七月,收获的季节,只要躲开管教干部的眼睛,人们就把衣裳铺在地上,提个麦个子过来,跺几脚,麦粒就掉下来了,就可以大嚼一通。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在地头上偷吃麦子,但就俞兆远偷得凶。他不光偷着吃,还储存,把偷的粮食埋在草滩上或者田埂的某个地方,做上记号。他的第六感官告诉他粮食将更加紧缺。

  他这种见吃的就偷,不管不顾地偷,还真是卓有成效:他身上的浮肿奇迹般地消失了,挽起裤管摁腿,摁不出坑了。而这时夹边沟农场已经饿死上百人了,还有几百人饿得走不动路了。

  有一件事情是俞兆远的智慧所没有预料到的。1960年9月下旬,农场领导突然传达上级指示:夹边沟农场和新添墩的劳教分子,除去体弱多病者,全部转移到高台县的明水乡去。酒泉劳改分局决定在那里组建明水农场。指示下达的第二天,生产股的罗股长和两名干事亲自带领从基建大队和农业大队挑选出来的一百五十名年轻强壮的右派先行出发。俞兆远是其中之一。酒泉劳改局派来了几辆卡车把他们拉到酒泉去乘火车。俞兆远的心痛苦极了,藏在草滩上的粮食只能喂地鼠了!

  好多年以后,俞兆远一提起那次转移明水的事就说,那是雪上加霜。火车于第二天上午十点把他们拉到高台县的明水河车站。他们以为到明水农场了,可是罗股长告诉他们,他们一百多人的任务是往东走,去挖大干渠。他们扛着行李走到天黑时分,走到林泽县的新华农场附近的戈壁滩上。罗股长指着几问又破又矮的泥房说,就是这个地方。走近了才看清,戈壁滩上有一条与铁路平行的断断续续没挖成的渠道。罗股长说,这条渠要和张掖的黑河连起来,要引来黑河水浇灌将要开垦的五十万亩土地。

  还在兰州当科长的时候俞兆远就听说过,省委计划要在林泽县和高台县建设一片全省最大的谷物场,但他不了解眼前这条开挖后又停工的干渠是什么人挖的——是征集的民工呢?还是劳改队?大干渠往东,每隔二华里就有一片破败的泥房,可见这里曾集中过很多人。

  他们把几间破泥房清理清理住了下来,然后就开始挖渠。挖渠的工地离着住处还有几公里,他们每天早上吃过饭就扛着铁锨往东去挖渠,傍晚返回。

  挖了四五天,就突然停工了。一名炊事员抬笼屉时掉进开水锅里,人们慌乱中将他打捞出来,身上的皮都酥了。别人想帮他,一扶胳膊胳膊上的皮掉了,摸哪儿哪儿掉皮。罗股长急忙组织人抬到新华农场医院去,医生们也手足无措,找车往县医院送,走到半路就命丧黄泉。这件事带来些许混乱,停了两天工。后来出工了,又挖渠,挖了七八天就又停了。原因是上边来了指示,口粮大幅度减少,从每人每日一斤减到半斤!右派们惊了:一天一斤尚且饿死人,吃半斤焉能劳动?人们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天要塌下来的样子。罗股长也觉得问题严峻,怕继续挖渠会造成大批倒毙,便挨屋通知:先休息两天,看上级领导有什么新安排……

  等了几天,什么新安排也没有。这时天也冷了,罗股长也不催着出工,右派们每天喝完了两顿末糊汤就都蜷缩在房子里睡觉,尽量减少热量的消耗……

  一停工俞兆远便忙了起来。他记着前几天在工地挖渠,看见东北方向很远的地方有一片绿色,像是庄稼地,估计种的不是苞谷就是高粱。他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苞谷棒子或者高粱穗子。停工的第二天夜间,大家都睡觉了,他把一条用毛巾缝下的口袋赛进怀里,对睡在门口的段组长说了一声:老段,我去搞点吃的。段组长说去吧。小心点儿。他还把自己的长毛绒帽子给他,说,把我的帽子戴上,风大,夜里冷。

  俞兆远戴的是棉布帽,还是来夹边沟的第一个冬季发的,太薄。

  出了房子,俞兆远先顺着上工的路往东走,再朝东北方向拐过去。天还真冷,西北风刮得脸很痛。他把长毛绒帽子的帽翅放下来护住脸。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四周漆黑,看不清任何标志,只能凭着感觉走。走了一会儿遇到个塄坎,朦胧的天光下他认出是一条水渠。顺着水渠走了很长一段,就进了苞谷地。一棵包谷一棵包谷摸过去。在他的想象中,农民收得不论多么彻底,总会丢下几个苞谷棒子的,但是,他摸过来摸过去好几趟也没摸着个棒子,连个秕穗穗都没有。

  就在他觉得自来一趟很沮丧的时候,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块亮亮的黄椭椭,像是灯光投在地上的那种黄色,在夜幕中很显眼。朝着黄椭椭摸过去,近了,见是一间小泥房,黄椭椭是映着灯光的窗户纸。他悄悄摸到窗户跟前,听到有人说话,再用手指沾上唾沫戳破窗户纸,看见房子里坐着两个穿黑棉衣的人。他从服装上判定这是两个新华农场的二劳改。既然这样深的夜晚这两个人还没睡觉,那就是说他们在值班,在看守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这样想想,就离开窗户从西边绕到房前去。这是个瓜棚样的泥房,房前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门缝里透出窄窄的一束光线根本照不亮院子。但是他的眼睛敏锐地看见了一堆黑糊糊的什么东西。他挪过去一摸,心就突突地跳了起来。天哪,竟然是一堆苞谷棒子!他忙忙跪倒,从怀里掏出口袋。
  他装起苞谷来了。装了几个,他又停住,把长毛绒帽子的帽翅挽起来。他想到了要保持高度的警觉,要有敏锐的听觉,一旦有细微的动静就要作出反应。然后才又接着装苞谷。
  他真是个惯偷了。他的装苞谷的动作很快,但又很沉稳。为了在袋子里装更多的苞谷棒子,他把每一根棒子都横着摆到袋子里,横上两层之后又从旁边竖着插上几个,把袋子的所有空间都利用起来。他装了五分钟,或者比五分钟还长的时间,袋子装满了。可是他还不满足,还在往里插,用力塞几个进去。然而,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响,泥房的门开了。一道煤油灯的亮光照在苞谷堆的那一面。他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地往下一伏,就再也不敢动了,只是抬着脸往门口看。他的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里蹦出来,身体却是像掉进冰窖冷嗖嗖的。
  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身影走出来了,站在苞谷堆那边撒尿。他希望那人撒完尿就进房去,但是那人撒完了尿却又转过身体面朝苞谷堆站着,往他这边看,连裤子都没系。他的心更是紧了一下:那人听见声音了?还是闻到气味了?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异常?他眼睛盯着那人,身体伏在地上,心突突地跳动。
  他不理解,为什么那人不走,反而弯下了腰往他这边看,还往左边歪了歪头,后来又向右歪头,继续朝这边看。他想要坏事了,那人一定是看见他了,正在想着如何捉他。——虽然灯光没投在他的身上,但时间一长,那人的眼睛习惯黑暗了……一刹间他开始思考逃跑的问题:是扔下袋子跑?还是背着跑?扔下能跑掉,但他不甘心;背着跑是无论如何跑不掉的,这一段时间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弱了……
  但是他没料到的事情发生了:他还没决定出怎么逃跑,那人却猛地扭转身体,几步跨进房去,哐的一声关上了门。他听见房子里一个人惊讶地问,怎么啦,出啥事了?另一个人慌慌张张回答:狼,外头有个狼!前一个声音问,你看真了?后一个声音回答,清楚楚的,两只耳朵直愣愣立着。吃苞谷啦,狼吃苞谷啦!前一个声音又说,抄铁锨,快抄铁锨!走,看看去!
  听到这里,俞兆远抱起袋子朝西就跑。奔跑中他听见门开了,凶狠的詈骂声传来:什么狼吃苞谷了,是贼偷苞谷了!追,快追!然后是咚咚的脚步声。
  俞兆远的运气真好!他一口气跑了三四百公尺,越过了几条田埂,一道渠,摔了两跤。眼看着那两个人就要追上他了,谁知黑咕隆咚的看不清路,他扑通一声掉下一个土坎去了。掉下去他的大胯摔伤了,站不起来。心想这下非叫人家抓住不可了,就往崖根里挪了挪,一动不动地坐着。岂知这个土坎很高,那两个人追过来在土坎上站了几分钟,骂骂咧咧折回去了。那两个人走了好久,他也没动弹,他怕那两个人从旁边绕到土坎下边来抓他。他静静地坐了半小时,除了呜呜的夜风,再也听不见什么异常的声音,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站起来。他的大胯很痛,走一步就剧烈地疼一下,但他忍着痛往回走。他心里很高兴。
  但是,他从山水沟里走出来,在荒滩上走了一截,内心的高兴就很快消失了。他迷路了!由于乱跑了一阵,他搞不清自己现在的方位了,是应该往西走?还是往南走?还是往西南方向走?他很清楚,在10月中旬的荒滩上乱走一夜,会有什么下场!还有,他听见了凄厉的狼嚎。他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始走。他想,应该往西走,住处在西边。他看了看天空的三星,判断出哪边是西。他是农村长大的,他知道这个季节三星的方向朝南,他朝着与三星垂直的方向走是正确的。
  他很快地走了一截,思想却又被另一种思考所困惑:住处大致是在西边,但如果自己和住处擦肩而过呢?这是可能的,因为夜太黑了,看不见周围的景物。可是很快的他的心又被更紧迫的危险攫紧了:狼的嚎叫声更近了,更清晰了!不是一只狼,而是两只。如果是一只狼,还可以周旋,而两只狼同时发起攻击的话,自己赤手空拳就无法抵抗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认为目前最大的威胁是狼,他必须首先躲开狼。他想了想,就加快脚步朝南走。小时候听父亲讲过,狼在一里之外就能够闻到食物的气味。现在狼是从西边走过来的,他必须往南走出一里远才能躲开狼。
  他加快速度往南走,越走越快。他的心跳得厉害,神经绷得越来越紧。他已经忘记大胯的疼痛了。
  后来,他几乎是跑着前进了。他清楚地听见狼的恐怖的嚎叫声更近了,似乎是狼已经闻到了他的气味,正在向他逼近!近在咫尺!他已经累了,身体发热,胸腔被大口吸进的冷空气刺激得像是撒进了辣椒末,肺又辣又痛,腿软得几乎要跪下来。脖子里的汗水向后背流下去,把衣裳浸湿了。不行了,再也跑不动了,再跑就要累死了!干脆停下吧,休息休息吧,听天由命吧!最后,这样绝望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产生了,双脚放慢了速度。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狼的嚎叫声已经转移到他的身后去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的心一下子松弛下来,瘫了。他明白,狼已经往东去了,西北风再也不能把他的气味刮到狼那儿去了!。
  他很高兴自己没被狼吃掉,坐了一会儿,叫心跳得匀称一些,然后就爬起来往西走。不能坐得太久,因为湿了汗的衣裳冰凉,冷得他受不了啦。快乐是双重的:走了没几步,他发现身旁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土堆,走过去辨认一下,他差点快乐得叫出声来——天呀,他的身旁就是那条大干渠!顺着大干渠走下去不就是那片破泥房吗?真应该感谢那两只狼,他想。要不是狼逼得跑这一段路,今晚可能还要在荒滩上瞎走多少冤枉路。
  但是,顺着大渠走了好长一段路,却仍然看不见住处。他糊涂了:莫不是已经错过了住处?跑了半夜,以他的判断该是走到住处了!回头往东走吧,他又下不了决心——要是住处还在西边的话,不就背道而驰了吗?后来他还是接着往西走,他想再走一截试试,若是还找不到就往回折。结果还没走上半里路,就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坐起来观察,是个小小的土堆。他更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谁会在这种地方垒起个土堆来?在土堆旁转来转去,察看,思考。良久,他猛地恍然大悟:这不是那个烫死的右派墓吗?
  又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住处进了泥房。段组长醒着,问了一声:回来啦?怎么这么长时间?他回答:迷路了,在野地里转了半夜。段组长问,搞到什么没有?他没说话,掏了六个苞谷棒子塞进段组长的被窝,然后摸到墙角上自己的铺位,摸着黑开了木箱,把苞谷一个个放进去。锁好。总共是四十二个棒子,段组长六个,锁起来三十二个,留下四个在外头,他钻进被窝,盖住头,慢慢地享用。苞谷的湿润的奶汁在他的咀嚼下渗了出来,甜丝丝的,那个香呀!
  翌日晨起床,吃完了半盆末糊汤,俞兆远想好好睡一天,他大胯处的骨头昨晚上扭了一下,疼得厉害。可是罗股长吹哨子把人都集合起来训话,说,供应的粮食就是那几嘴,就是啥活也不于,也搪不住俄呀。你们躺下不动能行吗?今天都进山去,都跟我进山去,找吃的!我跟这里的老百姓打问过,他们说山沟里有一种黄药子是能当饭吃的。今天我们挖黄药子去。听说进山,俞兆远飞快地进屋,从木箱里拿出四个苞谷棒子塞进怀里,然后提着铁锨上路。他走得飞快,翻过铁路走进山谷的时候,已经把其他人甩开了二里多路。他是有意走这么快的,他想跑到大家前头,挤出时间,躲开人们的眼睛,烧几个苞谷吃。他一路走一路拾柴,进了山谷就拐进一道山沟点着火烧苞谷。他用大火烧,把苞谷皮烧焦了,然后剥掉皮啃苞谷。烧熟了的苞谷更香,啃完一个又啃一个,不一会儿就把四个苞谷吃完了。吃完了苞谷他又想苞谷芯子怎么办,——可不能叫罗股长看见,那是个严厉的家伙,知道了他偷苞谷,非扇他嘴巴不可——想来想去,就在离火堆不远处挖了个坑,把芯子埋了,并在上边撒了泡尿。这时后边的人走过来了,蹲在火堆旁烤火。有的人也在他埋苞谷芯子的地方撒尿,还问,你挖着黄药子了吗?他回答,挖着个球!
  不过,后来他专心挖黄药子还真挖到了两个。点上火烧熟,掰开,里面是黄面面子,像烧熟了的红薯。大家掰着尝了尝,有点苦味。
  过两天他又去了一次小泥房,且是白天去的。他的目的是踏勘一下,看还有什么可偷的东西。可是去了一看,苞谷不见了,那两个二劳改也不见了,房门上了锁。他扒着窗户往里看看,空荡荡只有一面土炕。这一趟也没白来,找到了一块没有成熟的落花生。他没见过落花生,但他看见了小小的秧子,挖出来又看见根上带着几个白蛋蛋,放进嘴里一咬,是甜丝丝的水泡泡。他读过一位作家写落花生的文章,因此他断定,这是二劳改们试种的落花生,没有成熟。他大嚼了一通水泡泡。回住处时还抱了一捆花生秧子,煮着吃叶子。有人问他吃的什么,他回答菜叶子。
  经过侦察,他知道这附近的确没什么吃食可偷,于是就很节约地吃那些偷来的苞谷,一天吃一个棒子,细水长流。实在饿得招架不住了,就去那块地挖些落花生秧子回来煮着吃。
  他们这些人在林泽的荒滩上又住了一个多月,时值十一月中旬,祁连山下的这片荒滩已是滴水成冰的季节,并且饿死了十几个人。再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场领导就派拖拉机拉他们回农场去了。

  作者:杨显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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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30 10:37:03 | 显示全部楼层

著名的荒淫公主:与弟乱伦公然养男宠[转帖]


这位公主,就是南北朝时,南宋孝武帝刘骏的女儿山阴公主刘楚玉了。

山阴公主的母亲文穆皇后王宪嫄,为孝武帝生下了二子四女:废帝刘子业、豫章王刘子尚、山阴公主刘楚玉、临淮康哀公主刘楚佩、皇女刘楚琇、康乐公主刘修明,实在多产,也足见这位皇妃美貌聪慧出众。可以想见她的女儿们应该也有天生的丽质。不过在这四位公主中,出了名的却只有山阴公主一人。

恐怕主要是因为她的行为,在中国公主史上,是属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个吧。

大明八年,即公元464年5月,山阴公主十六岁的弟弟刘子业继承了帝位,史称前废帝。

刘子业的荒淫好色,恐怕在历史上的色狼堆里,也算得上是一个出类拨萃的角色了,他不但广选民间美女、兼收老爹的内宠,甚至连自己的亲姑母、亲姐姐也一样抱进怀里。被他强占的姑母史称新蔡公主——她也是一个公主,并且早已嫁给了将军何迈。但是刘子业把她召进宫里,将一具被毒死的宫女尸体送回了何府,说新蔡公主在宫里暴亡了。何迈戴不下这顶绿帽子(戴得下的,恐怕也算不上是男人了。)于是计划造反,结果事机泄露,反而被刘子业这个乱伦的混蛋给杀了。新蔡公主从此改姓谢氏,长留深宫。刘子业甚至还要封新蔡公主为皇后,被心灰意冷的公主拒绝后,刘子业遂改封路氏。

当然,姑母尚且如此,一向被视做皇族第一美人的姐姐就更不在话下。

但是,跟被迫顺从的姑母不同,山阴公主一向跟这个弟弟感情很不错,在这方面,她可以算是跟刘子业志同道合的。史书上记载,山阴公主经常主动进宫,跟刘子业同吃同住,全然一副夫妻的模样。刘子业对这个姐姐言听计从,听话得很。

事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有一天,山阴公主看着宫里成群的美女宫娥,不禁牢骚满腹。对刘子业发作起来:“我和皇上,虽然有男女之别,却都是先皇的骨血,说起来都是一样的。可是你却有三宫六院,佳丽上万人,而我却只能守着一个驸马过日子。世界上的事情,竟有不公平到了这种地步的!”——“ 妾与陛下,虽男女有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驸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

嘿嘿,这话听起来倒也很有道理啊,公主和皇帝,都是一个爹生的儿女,凭什么皇帝后宫美女嫔妃上万人,公主却只能有一个驸马?

刘子业听了姐姐这番说话,立刻“知错就改”,拍胸保证要让山阴公主心满意足。

刘子业虽然对政事毫不关心,但是对这件事却是雷厉风行——立马挑了三十名英俊少年,送到了公主府,让山阴公主一体纳为男宠,即“面首”。“面”,指的是面貌俊美,“首”则是指头发黑亮——发主肾气,头发生得好,自然这个……嗯……

为了锦上添花,刘子业还给姐姐加官晋爵,按制度将她晋封为会稽郡长公主。总之,山阴公主对这份礼物是笑纳了。

驸马都尉何戢看着家里凭空多出的这三十个男人,心里怎么想的,史书不载。不过想来是不爽的了:这位何戢,出身名门世家,生得眉清目秀,身材挺拔,一举一动都风采翩翩,是当时有名的美男子。却娶到了这样的老婆,真是无可奈何。

这还没有完。

年青的男人有了,山阴公主又打起了成熟男人的主意。

南宋朝廷有两大美男子。一位是娶了山阴公主的何戢,还有一位则是娶了南郡公主的褚渊。褚渊字彦回,论辈份,褚渊是山阴公主的姑父。此人风度翩翩,俊美非凡,成熟稳重,

魅力四射,再不拘小节的男人,在他面前往往都自惭形秽。每当朝会时,各地使节和朝臣们都要目送褚渊远去后才肯散去。

现在,山阴公主打主意的对象就是这位褚渊了。

她再次向刘子业提出要求,让褚渊陪自己开心几天。

刘子业知道褚渊一向行止端正,没有明目张胆地要求他陪姐姐寻欢作乐。只是下诏让他去公主府。至于到府以后如何,就看山阴公主的本事了。

山阴公主打起精神,每日梳妆打扮,施展浑身解数,百般引诱褚渊。

可是足足十天的时间过去了,褚渊却仍然象块木头,对千娇百媚的山阴公主毫无反应。公主着了急,不禁拉拉扯扯起来。可褚渊高大健壮,力气又大,山阴公主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山阴公主拉下了脸,责备褚渊:“你看起来倒是个男子,一部大胡须象铁戟一样粗壮,做起事来怎么却没有一点阳刚之气?”——“君须髯如戟,何无丈夫意?”

褚渊笑笑,文质彬彬地回答:“回虽不敏,如此违反情理的事却是不做的。”——“回虽不敏,何敢首为乱阶?”

山阴公主还不死心,继续软硬兼施外加色诱。

褚渊却铁了心,干脆放出话来:你是公主,有国家制度在上,我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是你再这样逼我,我自杀总是可以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山阴公主只得收手了。将褚渊好好地送出公主府去。

哎,褚渊身为国家重臣,又是山阴公主的姑父,都得用出这一招才能保住清白,那三十个莫明其妙就离家弃侣,成了她面首的少年没有褚渊这样的身份,恐怕更是苦不堪言。

不过褚渊在公主府羁留的这段时间里,驸马何戢与他同吃同住,友情真挚,倒是特别之好。

嘿嘿,都娶了这家的女儿,同病相怜啊。

褚渊是史上少有的表里俱秀的男子之一,个人操守如此,政声也很卓著:南宋灭后,他又在南齐任职,直至宰相一级(司徒),以清廉公正闻名,很得时人敬重。

于刘子业刘楚玉这种惊世的行为,恐怕跟他们的家教很有关系。

他们的祖母路太后,住在显阳殿,经常有命妇宗女来殿里拜见。而他们的父亲孝武帝刘骏,经常趁这个机会跑到显阳殿去,将其中有姿色的女人强纳入宫,丝毫也不顾及亲缘关系,更不在乎朝臣妻女被夺的感受。

更离谱的是,刘骏还诱奸了自己的几个堂姐堂妹。气得叔父刘义宣起兵造反。刘义宣后来兵败,父子俱被诛。刘骏没了后顾之忧,干脆将几个堂姐妹纳入后宫,将她们改名换姓,其中一个特别美丽的,还被封为殷淑仪,宠爱备至。

而他和生母乱伦的事情,我们恐怕光用“离谱”已不足以形容了。

有这样的爹,刘子业和山阴公主的所作所为,看来也是毫不出奇的了。

但是,山阴公主颠鸾倒凤的舒服日子就快过到头了。

不久,不堪刘子业凌虐的宫女内侍终于起而反抗,在刘子业声势浩大的一场巫术仪式之后(行此仪式时,侍卫是不在身边的),主衣(管理后宫衣物的人)寿寂之出手,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翌日,新帝即位。

出于清理政治环境的需要,新帝下令诛杀刘子尚(刘子业的弟弟)和山阴公主刘楚玉。

刘楚玉命丧黄泉这年,大约只有二十二、三岁的年纪。

真正不幸的是那三十名被迫成为“面首”的少年,山阴公主被诛杀后,他们做为公主的床伴,被皇族灭口,为山阴公主殉葬。

在历史上,南朝还有一位公主留下了一件事迹。与山阴公主不同的是,这位寿阳公主似乎倒没有什么淫乱干政的骂名。

寿阳公主也是宋武帝刘骏的女儿之一。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冬日午后(正月初七),寿阳公主懒懒地卧在含章殿的屋檐之下小憩。冬阳暖风,将一朵红梅不偏不倚地吹落在她的额头上,宛如生成的梅花印。

后宫妃嫔们看见寿阳公主眉心带梅的神情,觉得分外动人,于是学着这个样子在自己的额头上绘上梅花形状,称为“梅花妆”。到了唐朝,昭仪上官婉儿推陈出新,用箔纸剪成梅花形状,绘上色泽图案,贴在眉心上更为美观。后来不止是额头,脸颊、手臂……全身都可以随意粘贴。

《木兰辞》里吟道:“对镜贴花黄”,就是指的这种妆法。

现在很多爱美的女子,也流行在裸露的肌肤上贴以各色图案,不知道她们晓不晓得,这种妆饰里,有着寿阳公主的影子?

寿阳公主的人生在史书上没有留下更多的记载,然而那朵小小的梅花,却将她的名字留在了暗香浮动的梅林间。中国众多的花神中就有她的身姿。

在这里,让我们记住这些闪烁在历史和花海间的中国花神们。

司正月梅花花神寿阳公主;司二月杏花花神杨玉环;司三月桃花花神春秋息侯妫夫人;司四月牡丹花神李白;司五月石榴花神钟馗;司六月荷花花神西施;司七月蜀葵花神汉武帝之李夫人;司八月桂花花神唐太宗贤妃徐惠;司九月菊花花神陶渊明;司十月木芙蓉花神宋代大学士石曼卿;司十一月山茶花神白居易;司蜡月水仙花花神舜帝妃娥皇女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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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之下的诗性爱情[转帖]


   妓女是社会地位最低下的一个阶层,她们所期待着的美好爱情很容易遭遇意想不到的风波,显得非常脆弱,好像是飘动在社会强风里的一架架风筝,心比天高,浮期短暂,易于断线跌落。

  唐代诗人罗隐,杭州人,唐宣宗时(公元859年),他赶往京城长安参加科举考试,途经江西进贤时,认识了当地一个歌女李云英,人样长得出众,而且很有见识。一起聚会时,在场的宾客都怂恿罗隐当场作一首诗赠给李云英(因为罗隐虽然才26岁,诗已经写得出了名),罗推辞不掉,就写了一首《西施》来讽喻历史。末句以提问方式出之,想试探一下云英的学识:

  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云英笑了笑,很快和了一首:

  夫差拒纳伍胥言,放虎归山后悔难。

  却怨西施贻国事,是谁过错问青天!

  后来两人聚谈,非常投契,云英对罗隐从心底佩服、喜爱。两人相处时,当地县令使人传话,要云英前往陪侍,云英当即回绝。为了云英,罗隐在进贤耽延了一个多月,二人情投意合,罗隐如入天台,乐不思蜀,视云英为红颜知己。考期在即,两人相约后会有期,洒泪而别。罗隐与李云英一别,就是12年。12年间,有不少人向云英提亲,愿出重金为她脱籍从良而尽力,可云英心里一直放着罗隐,耐心等待,自己就一直沦落在风尘里。

  在众多才子中,罗隐满腹才华,但因为颇有骨气,不平则鸣,别人认为这是放任与傲慢。12年中,场场落第,总计起来,在科场失败了10次,他自嘲地写道:“十次春风违我去,蟾宫冷月我嫌寒。”遂打消了入仕之念。12年后路过钟陵(进贤),又遇云英。云英以为凭罗隐的高才与襟怀,早就扶摇而上了,想不到他快40岁了,仍是个落魄的穷秀才。罗隐见云英仍在苦苦地等着他,感叹唏嘘不已,当即以辛酸苦涩的笔调,写了首《赠妓云英》:

  钟陵醉别十余载,重见云英掌上身。

  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如人呢?云英同情地问他:“以君之才,蟾宫折桂易如反掌,何以……”罗隐止住她,说道:“文卷交上之后,还要交以‘雪’为题的诗一首,以定优劣,我交上了一首五言绝句:尽道丰年瑞,丰年究若何?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听到这里,云英不禁叫好:“好诗!好诗!”

  罗隐说:“你道是好诗,朝廷诸官说是对时政不满,有讥讽之意。我因此又没取上。”

  云英低首想了一会儿,说道:“茫茫人海,我与君‘俱是不如人’。对你,也就不如在天生傲骨、不媚权贵上;而我,又很喜爱你的这种气质与才华。在这个社会上,我俩就只能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了。”

  一个真挚、深情、充满期待却又难以圆满的爱情故事,最终是形成了这样一首苍凉、凄苦,又别成感喟的诗作。

  另一位著名的晚唐诗人赵嘏,出生于淮安望族,多次赴京应试,未能及第。因为他写的《长安晚秋》里有“残星数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的诗句,被大诗人杜牧誉为“赵倚楼”。

  赵嘏家在润州(江苏镇江),家里有一个美丽多情又才艺出众的小妾,两人相亲相爱,连赵嘏家里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嫉妒。唐武宗会昌三年(公元843年)他又要去长安赶考,想带上这个小妾,因为老母亲强烈反对,只好作罢。七月十五这天,镇江鹤林寺举行盛会,人山人海,赵嘏这个爱妾也赶去观光。她的标致和漂亮被镇守润州的浙西节度使见到了,这个小妾被一帮人强行架到了府衙。她惦念赵嘏,郁郁寡欢,终日以泪洗面。

  半年以后,中了进士的赵嘏知道了家里迟迟捎来的这个消息,又难过又气愤,因为节度使官大,他惹不起人家,就写了一首婉转的诗作送了上去:

  寂寞堂前日又曛,阳台去作不归云。

  从来闻说沙吒利,今日青娥属使君。

  沙吒利抢了诗人韩翃的爱妾柳青娘,最后弄了个不愉快。浙西节度使也听说赵嘏的诗写得好,前途无量。美色与官位比较,后者为重,他自己犯不着为一个小妾给自己的前程上埋下危险,于是就决定把这个关了半年的小妾放还原主,而且派人小心护送,要为赵嘏送往长安。送妾的一行人马走到潼关时,正好遇到了要东归省亲的赵嘏。赵嘏与小妾一见之下,悲喜交集,两个人跪伏在地抱头痛哭,因为爱妾身体衰弱又极度伤感,一口气上不来,竟然哭死于潼关之下……

  罗隐与赵嘏的际遇说明,任何爱情,在社会现实中总得有所凭依。文人们的爱情光有才气只会写诗是不行的,在社会上还得有一定的地位,要金榜题名,有个官做,个人的爱情才会有所凭依,否则,不管其所遇的异性多么知己,多么纯洁,多么忠贞,其爱情的结局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托尔斯泰说是“只有爱情才能使婚姻神圣”,这里的罗隐是因为有骨气而求取不到功名,爱情就像难于成熟的果子一样酸涩不收;赵嘏是前去求取功名,爱妾被人夺走,所幸功名到手,被抢之妾复归,可又悲怆而殁。文人们爱情上的缘分与际遇,在所谓的盛世里,也太短暂、太脆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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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下才女鱼玄机[转帖]

   
  唐时,长安城郊一位姓李的人家里得了一个女儿,父亲为之取名幼薇,并着意调教,精雕细琢,女童7岁学诗,11岁时,其习作就传进了长安城,人们称李幼薇为女诗童。

  父亲病故后,母女二人离乡进城,搬进了当时的妓女聚集地——平康里,做些浆洗家务,维持生活,用以糊口。因为幼薇的诗写得好,仕途不甚得意而好游平康青楼的诗词高手温庭筠找到了这个女诗童,先进行试探,让她以“江边柳”为题赋诗一首,小姑娘不慌不忙,吟道: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

  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年岁轻轻,用笔如此老到。温庭筠折服其才华,主动做了她的老师。不久温庭筠离开了长安,师生两地,以诗为系。懿宗年间,温庭筠又回到了长安,有一天,他带这个15岁的女弟子在城南风光秀丽的崇贞观中游览,看到一群新科进士争相题诗,幼薇心里羡慕,便也悄悄走上前去,挥笔在墙上写道:

  云峰满月放春晴,历历银钩指下生;

  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

  她怨恨自己才学满腹,却身在女流,无缘金榜题名。

  这首诗被名门之后李亿看到,激赏不已。李与温有一面之识,便上门求温庭筠帮同引见。温庭筠喜欢幼薇,也欣赏李亿,便有心成全他俩。

  在温庭筠的撮合下,李亿兴高采烈地将15岁的李幼薇娶到了身边,安置在林亭别墅里,二人偷偷地住在一起。这号事真属于纸里包不住火,李亿的原配夫人裴氏闻讯后,疾风似地赶到别墅,不由分说将李幼薇狠狠地鞭打了一顿,而且很快逼李亿写下一纸休书,把这个小妾轰出了林亭别墅。李亿重情,在城外曲江一带找了一处僻静的道观——咸宜观,出了一笔为数可观的油钱,安顿了心爱的李幼薇。观主为幼薇取了个法号“鱼玄机”,从此以后,鱼玄机这个名字虽然在幼薇的生命里只用了短短几年,在历史长河中却数百年、成千年地传了下来。

  李亿中了状元赴扬州就任之后,和鱼玄机就彻底断了联系。嗣后观主去世,鱼玄机青灯黄卷,木鱼声声。文字能使才女清醒,清醒者重情,重情者苦重,在这样的环境与氛围之中,鱼玄机的冷落寂寞与凄苦,可想而知。

  唐时的女冠,时时与士人往来酬答。如花的青春,满腹的才气,使日子难熬的鱼玄机渐渐地收了几个徒弟,充当侍女,自己且在咸宜观外贴出“鱼玄机诗文候教”的标语。鱼玄机人样不俗,自己也曾自负地吟下过“一双笑靥面才回,十万精兵尽倒戈”的诗句,这“候教”的标语直如平康里青楼艳帜似的,观中顿时宾客盈门,香客、文人整日与鱼玄机品茗谈诗,才貌英俊者被她留宿于观中,日日诗酒,夜夜相欢,鱼玄机过了几天神仙似的优游冶荡的逍遥日子。24岁时,鱼玄机因为笞杀了侍女绿翘,被京兆尹温璋收审后,绑赴法场处斩。

  超常的才华引燃了鱼玄机胸中炽烈的爱情之火,“羞用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枕上时垂泪,花间暗断肠”。被后人视为鱼玄机直抒胸臆的最著名的诗句。鱼玄机为追求爱情而甘为人妾,因属小妾着了裴氏的先鞭。她后来笞杀侍女,是在爱情失落、苦寂独处的情况下发生的,20来岁的鱼玄机,因属女身,宦途被天然堵死,“人不婚宦,情欲失半”,她婚姻遭逢不幸,又独居道观,其天性能不受到极度的压抑而扭曲吗?与侍女绿翘产生纠纷,牴牾打架,我们不排除其失手误伤的可能性。另外,自从她在咸宜观门外张出艳帜之后,被她所看中的英俊者留宿观中,而那些色狼式的不良子弟却被她逐出门外,那伙被逐的色狼又岂肯善罢甘休?因绿翘失踪而加罪陷害,这等可能性也不宜排除。

  才华过盛的女人难甘寂寞,自己心里本来就不易安静,加上又是个美人胚子,这秀色直如祸胎,就更是不得安宁了。鱼玄机是一个痴心追求爱情的才女,在她刚刚绽开花蕾之际便丧身法场,成为一个最年轻的刀下才女,这究竟应当归咎于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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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2 11:07:39 | 显示全部楼层


息妫夫人 春秋美女怪谈[转帖]


  说起息妫夫人,有的网友可能比较陌生,其实这位 美眉还有另外一个名称如雷贯耳,那就是——桃花夫人。息妫姓妫,名字不详,春秋时期陈国女子,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类的俗套成语形容让不足以已描述这位美眉的容貌。息妫还有一位与她容貌不差上下的姐姐,也就是这位姐姐的丈夫引发了这个故事的开端。
  按照春秋时期的“婚俗”,姐姐出嫁时妹妹必须陪嫁过去,这是什么破婚俗,完全没有贯彻一夫一妻制的原则,完全不顾女同胞的感受。小妫同志的姐姐因为貌美嫁给了蔡侯,史称蔡夫人,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小妫同志幸免于难没有陪嫁过去,而是嫁给了另外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诸侯国息国国君,所以就改名换姓为息妫。姑娘出嫁了嘛,总是要回家探亲的,于是某一天,息妫妹妹就嚷闹着要回去看看父母,这一看不打紧,就导致了三个诸侯之间的战争。息妫探亲回陈路过蔡国,觊觎已久的姐夫就安排酒席招待姨妹子,酒酣耳热之际,蔡侯看到小姨子貌若天仙,不免失去了姐夫的尊严,对小姨子动手动脚。这位小姨子呢,容貌美,人品也正,就没有太给姐夫面子,被调戏得久了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并且告诉了自己的丈夫——息侯,这个息侯虽然是一国之君,全然没有考虑国家的利益,完全出于自己的一时冲动,就开始生闷气,每天都在琢磨怎么对报姐夫“调戏”之仇。可是自己的国家小得可怜,怎么办呢?就来了一个借刀杀人的办法。息侯屁颠颠地跑到楚国,(呵呵,我们现在住的位置就在当时的楚国哟)。低三下气地说,“你看蔡国,从来不向你纳贡,你去打我吧,我和他是一担挑,你攻打我,他肯定会来帮忙,等他出兵后,我们一起合伙打他”,够卑鄙的!楚王呢,就听了息侯的馊主意,开始攻打蔡国,结果呢蔡国不堪一击,被打败了,蔡侯成了楚国的阶下囚。楚王正准备杀死蔡侯时,被一位名字叫鬻拳的大臣(名字太古怪)给劝住了,这位大臣为此还自己砍掉了一只腿,代价大呀!楚王没有杀死蔡侯,这位蔡侯知道这次战争的原因后耿耿于怀。开始算计陈侯。一次楚王和蔡侯一起喝酒,并且邀请美女们跳舞唱歌,腐败自古有之呀,楚王就问蔡侯,自己的女人美不美呀?蔡侯觉得自己报仇的就会来了,就说再美也没不过息妫,楚王听了直咽言口水,蔡侯就说,你把息侯消灭不久可以得到她了吗?冲动的楚王真的听了蔡侯的建议,发兵攻打息国,结果息国战败,息后被俘成了楚国的一名门卒,息妫成了楚王的女人。但是息妫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当做哑巴夫人。楚王这个哥们儿面对美丽的息妫也没有办法,就不停地问她,这是为何?息妫说,只要你灭掉蔡国杀死那个臭姐夫,我就说话,结果楚王真的灭掉了蔡国,杀死了蔡侯。息妫这才开始对楚王“用情”,并和他巫山云雨为他生下二子,不过息妫真正挂念的还是自己的丈夫。
  有一次,楚王外出打猎,息妫趁机跑到城门约会自己窝囊丈夫,见面之后,互诉衷肠,其中有一句绝对经典:“我当时没有死就是为了保全你的姓名,三年来,我就是为了见你一面,现在见到了,就让我做个了解吧!”说完,就向墙角撞去,一位貌若天仙的美女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息侯看到漂亮老婆死了,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楚王回来之后,唏嘘不已,伤心欲绝,没有办法呀,人死不能复生,就把息妫葬在了汉阳城外的桃花上上,史称桃花夫人。厉害呀,天下真有如此美貌的女人,三个国君都是阅女无数的“高人”,竟然为了息妫不惜大动干戈,可见她有多么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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