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为人知的伍时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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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为人知的伍时晃

2022年9月家族聚会于波士顿，首次祭拜过祖父/曾祖父伍尚友。我们圆了八十年来后辈对他的怀念，并为他磕头上香之梦。大家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自从找到尚友公（Ng You）的墓地后，我一直在想，当年的环境那么差，为什么他好像可以轻松地开始自己的洗衣店生意呢？这可能与尚友公的父亲，伍时晃，时晃公有关。为此，我再次翻看了父亲留下的一些资料。其中在描述时晃公的一段文字里写道：“曾祖父（我父亲的曾祖父）时晃于十九世纪后期以劳工身份赴美谋生。初期做工，后期与弟弟时晓合作在Maine州Bangor市开洗衣店，至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期，将洗衣店交给儿子接管，返回台山老家，不久因病去世。”  这段文字不多，但信息量很大，尽管文字中的时间不是十分明确，比如十九世纪后期，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期，等等。

据我祖母生前的一些回忆，她婚后就一直在时晃公新盖的房子，与时晃公和他二婚的太太一起生活，直到他去世。时晃公当年在美国的生意做得还不错，自己劳碌半生，为的就是让后代过上好日子。他知道在他乡谋生的不易，舍不得把自己的孙子送去美国受罪，而是在我祖父十二岁时送去广州岭南大学附中读书，直到高中毕业，再读岭南大学。试想一下，这些费用可不是一般人家可以负担得起的。另外，时晃公回老家后除了盖了新房子，还与村里的几位也是越洋谋生的兄弟、堂兄弟合伙盖了一碉楼和另一祖业“华山楼”。碉楼一共分五股，时晃公名下占两股，即四成，其它六成共三股由另外三位亲戚拥有。所以，我想尚友公的生意很可能是从时晃公那里接手来的。但是，我对于时晃公当年在Bangor的生意，却一无所知。基于这些想法，我趁这次前往波士顿祭拜尚友公的机会，安排了驱车北上Bangor寻找有关时晃公的信息，同时也到当年尚友公的谋生之地，缅怀一下老一辈当年生活的风物人情。

探访Bangor，大意错过图书馆

九月14日早上到坟场尚友公墓地祭拜完，我于当天下午偕同两位叔叔、堂弟、表弟等八人驱车北上Bangor，我希望到图书馆查找一下时晃公的信息。到达Bangor的当天晚上，我们在一家 “HighTide” 的海鲜餐馆品尝当地最负盛名的龙虾宴。鲜美的龙虾和其它海鲜餐配上冰镇的啤酒，嗯，这是少有在这样特别场景下的家族聚会。席间大家还充满激情，谈论着早上刚刚完成的祭拜尚友公的仪式，并对明天图书馆寻找时晃公信息一事有所期待。

有感于马上要去图书馆查阅资料，我若有所思的在手机里查找了图书馆的开放时间，结果发现第二天星期六图书馆不开门。这一发现让我大失所望，我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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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tland午餐，Lobsterroll备受欢迎

第二天早上，原定到图书馆的计划改为到尚友公当年的洗衣店，“123 Exchange Street”。很可惜，当年商业发达的Exchange街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新建的银行、大的研究中心和大片的停车场。我们一行八人在 “123 Exchange Street” 的地带拍合照留念。然后我们移师 “181 Park Street”。这是尚友公的堂弟伍伦波曾经的洗衣店。这里的街区变化不大，但是当年的“181 Park Street”门牌已经变为其它了。据当地人的回忆，已经对洗衣店没有印象了。

我们这次的Bangor探索行程提前结束了。早上十点左右，我们一行人离开Bangor，向南Portland进发。我们一行人在Portland一家海鲜餐厅吃午餐，品尝当地最富盛名的“LobsterRoll”和东海岸的多种生蚝品种，配上冰镇啤酒，煞是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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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犹未尽，开启网上搜索

虽然，我们探索Bangor的计划没有完全实现，得到的信息不多。但是也对1900年代的Bangor曾经是伐木工业的中心之一城市，以及当年的商业状态有初步认识。然而，我们对伍时晃的了解太少，对当年他在Bangor的生活的了解意犹未尽。特别是经过Bangor这一探访，我对时晃公当年在Bangor的生活越来越感兴趣，于是决定再做一次调查，搜索资料。

从哪里开始呢？还是可能的英文名字吧。我根据伍尚友的中文名字和英文名字的对应关系，估计伍时晃的英文名字有可能会是 “Eng Fong” （即伍晃），或 “Ing Fong” 。而 “Fong” 则是“晃”字根据广东方言译音而来的。这些想法与一起前往的表弟坚樑交换了意见。表弟回去美西当天，便趁这股热情开始了对伍时晃以“EngFong” 进行搜索。

伍           时       晃

Eng (Ng)            Fong (晃字广东话发音)

Charlie               Fong (被认为是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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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进展迅速，发现大量资料

出乎我的意料，坚樑表弟很快便搜索到一位名叫“Charlie Fong” ，曾经居住在Bangor的人。我与他交换几次短信后，确认这是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应该继续搜索下去。我坚信，“Eng  Fong” 很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变成了“Charlie Fong”，而且就像“Ng You”一样，“Fong”被误认为是时晃公的姓。

新的信息陆续传来。坚樑的进一步搜索发现，Charlie Fong与Ng You曾经居住在同一地址“123 Exchange Street”。根据Bangor的城市记录，Charlie Fong 从1910年到1933年曾经在“123 Exchange Street”经营洗衣店，而Ng You 从1931年到1942年也在“123 Exchange Street”居住，并从1933年开始以“Ing  You”的店名经营洗衣店生意。这其中起码有两年时间，Charlie Fong和Ng You同时居住同一地址，即“123 Exchange Street”。这一发现印证了我以前的猜测，即NgYou继承了时晃的生意。但是我还没有足够的资料证明Charlie Fong就是伍时晃。

据当年我祖母的回忆，时晃公大约在1930年代初便在老家广东台山竹洛村居住。当时是新盖的房子，据说是为时晃公的大孙子，我的祖父伍华煦结婚，并自己回家安享晚年而盖的。我祖父伍华煦、祖母曾经与时晃公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Charlie Fong 1933年后在Bangor的商业登记中消失，可能就是回老家了。而他的洗衣店生意，便转给了他的儿子伍尚友，甚至可能还卖掉其它一些物业，然后告老回乡。设想一下，尚友公曾经在1928年在香港华商银行购入$250的股票。估计尚友公就在1928年前后赴美。当时可谓意气风发，资源相当充足。

由于没有更多资料来证明Charlie Fong就是伍时晃（Eng Fong），即使我心有不甘，搜索也只好暂时停止。这也好让我有时间更好的理一理手上的线索，了解更多时晃公回到老家后的一些事情，比如，由他所牵头建的竹洛村碉楼和祖房产“华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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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再祭尚友公，喜获Charlie Fong真实身份

2024年，我们家族再次前往波士顿尚友公的墓祭拜。这次吸引了尚友公以下的近三十人参加。临行前，我特别了解了Bangor图书馆的工作时间，并与图书馆联系，希望能借此机会了解到更多有关Charlie Fong的信息。于是，我再次给Bangor图书馆发了一个Email，请求帮助搜索关于Charlie Fong的资料。出乎我的预料，我收到了由图书馆员Elizabeth Stevens发来的回信，并附有几个文件。在信中，这位图书馆员较为详尽的介绍了五个文件的内容。第一、二两个文件分别是1910和1920年美国人口普查的登记材料。第三个是Charlie Fong在1892年在缅因州入籍美国的法院文件。第四个是一个在1910年当地报纸报道的缅因州最高法院的通报，其中Charlie Fong以被告身份卷进了一宗法律诉讼案，并最终胜出。第五个文件是1911年当地报纸报导了一次当地慈善捐款的人和款项。总捐款金额是$2500，而Charlie Fong的名字赫然在列。

收到这些文件后，更加坚定了我再次前往Bangor一趟。与2022年第一次祭拜尚友公的情形相似，这次我们有更多的亲人一起，也是难得的家族聚会。与此同时，竹洛村的当年两位堂兄弟的墓地也在近两年内通过朋友在同一坟场的附近小区找到。其中一位还是1930年代竹洛碉楼的股东之一。另一位则是1950年代台山排球运动员直通八一队伍利民的父亲。伍利民后来留在北京，成为八一女排的早期主教练，最后在北京去世。

利用网上数据库的优势，我作了一次核实，检验当年在Bangor是否还有其他Charlie Fong。下面的搜索结果显示，在1910年的美国人口普查中，有四位华人名字相同，都是Charlie Fong。他们的年龄相仿，相信都是来自中国的苦力出身。这四位Charlie Fong分别居住在缅因州、宾州、路易斯安娜州和加州。这样的结果表明，在缅因的Bangor市，只有一位Charlie F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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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1910年人口普查登记表：



美国1920年人口普查登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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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ie Fong于1892年入籍美国的法院宣誓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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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ie Fong 1910年法律诉讼的法院判决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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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Bangor Daily News 报道当地捐款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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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读这些文件后，我开始对Charlie Fong当年在Bangor的生活和生意有了全新的认识。首先，第一、第二两个文件是1910、1920年的美国人口普查登记。1910年时Charlie Fong年龄为45岁。这是首次得到的资料。这两个文件都同时记录了他的居住地是“123 Exchange Street” ，职业是Laundry（洗衣工）。  而在语言方面，还记录了他可以用英文会话和阅读，这是多么厉害的生存能力。从1910年的人口普查登记中看到，他居住在“123 Exchange Street”的时间又比前面所显示的1919年提前了近十年。

第三个文件是Charlie Fong在1892年宣誓入籍美国，成为美国公民。这份文件以及法院关于Charlie Fong入籍的总结文件首次显示他生于1865年。通过网上不同版本的AI翻译器，法院文件翻译成中文意思如下：

“签名人Charlie Fong先生来自Kennebec县Waterville市，为外国人（在年满二十一岁之前，已在美国居住三年，并一直居住至今），谨声明，他现年二十七岁，在1892年11月7日之前，已在美国居住五年以上，并在本州内居住至少一年；在此期间，他品行端正，遵守美国宪法，维护美国的良好秩序和幸福；在过去两年内，他已诚心诚意地期望加入美国国籍，并永远放弃对任何外国君主、统治者、国家或主权的效忠和忠诚，尤其是放弃对他生来就是臣民的中国皇帝的一切效忠和忠诚。因此，他祈求美国承认他为美国公民。

（Charlie Fong 签名）

上述Charlie Fong先生在此公开宣誓，他将支持美国宪法；他完全放弃对任何外国君主、统治者、国家或主权的一切效忠和忠诚，特别是放弃对他出生地中国皇帝的一切效忠和忠诚。

法院在对申请人在请愿书中陈述的事实进行适当审查后，认为这些事实经过充分证实，其中所作的意向声明也得到充分的证词证明，法院命令将上述请愿书全文记录在本法院的记录中，并根据美国宪法和法律，承认并宣布上述Charlie Fong先生为美国公民。”

有一段有疑问的文字是“(having resided in the United States three yearsnext preceding his arriving at the age of twenty-one years and having continuedto reside until the present time,)”。这一段被翻译成“在年满二十一岁之前，已在美国居住三年，并一直居住至今”。我初始的理解是Charlie Fong21岁来到美国。然而，我还是以AI翻译为准。那么，二十一岁是否代表一个成年人的年龄？从这一句子推算，Charlie Fong大概是在十八岁来到美国，也就是1883年（如果Charlie Fong是1865出生）。1883年在中美关系中是什么时间？美国的太平洋铁路修建差不多在1865年左右完成，所以Charlie Fong不可能是通过铁路工的劳工关系来美的。而美国的排华法案是1882年通过的，此法律只允许华人商人来美，华工就不行了。那么，Charlie Fong来美国的时间和被批准的原因就有点蹊跷了。